飄天文學 > 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82章 金榜 尚公主
    阿桂明眸蘊着春水,淡淡然望着左曄春,笑意卻不達眼底道:“左郎君在說什麼,我似乎聽不大懂。”

    左曄春寫滿擔憂的臉龐輪廓分明,無奈道:“抱歉,可她到底是我娘,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說她的不是。”

    阿桂面上帶笑,眸中清水卻似覆了一層霜似的冷,“伯母有什麼不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左郎君莫不是喫醉了酒,今日盡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左曄春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在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他喜歡看她對着他笑的樣子,溫柔沉靜,好似能將他一顆心都化成綿綿春水。

    可他不喜歡她現在這樣笑。

    明明咫尺,卻好像隔在天涯兩端,陌生又疏離。

    左曄春忍不住握緊了手掌,被髮帶束住的青絲在微寒夜風中輕輕拂動。

    “阿桂,從前說得那些,還算數麼?”

    “從前哪些。”阿桂抿起脣瓣,笑容無懈可擊,叫他看不出一分端倪,“左郎君怕是真喫醉了,莫說胡話了,快回去歇着吧。”

    她的琥珀色瞳眸很美,像是映滿了今夜的月色,從容而平靜,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可左曄春望着她,臉色卻有些發白。

    明明她以前,不該是這樣的。

    阿桂沒有再多說,腳步翩躚從左曄春的身邊擦過。

    遠山含黛般的眉眼始終帶着清和的笑容,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左曄春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

    來這裏之前,他曾想過她無數種反應。

    恨他、怨他、罵他、在他面前楚楚落淚……

    可他沒想過,她竟是這樣,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還是那副好脾氣的溫柔模樣,卻比恨他、怨他、罵他更加讓他難受。

    錐心刺骨般的,難受。

    ……

    自那日後,左曄春又來過兩回。

    阿桂不鹹不淡的態度好像讓他受傷頗深,只是方喻同臉上的笑容更多,不過也總不見他人影,不知去忙活些什麼。

    秦秋蘭沒有再出現,也不知道是左曄春同她說了什麼。

    不過她若是再來,阿桂也有法子應對。

    很快,就到了殿試放榜的日子。

    按南國的傳統,所有應試者都要去金鑾寶殿之上,再由聖人欽點,嘉獎一二,最後纔會由禮部謄出金榜,貼在佈告欄上。

    所以方喻同他們一早就進了宮,阿桂雖然知道他有信心,絕對可以金榜題名,卻還是有些擔憂。

    坐在馬車上,仍舊候在宮外。

    雖然不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麼,但是等在外頭,偶爾能聽到裏面傳出來的些許動靜。

    天邊暈出一道青白的光亮,裏頭傳來悠遠飄揚的鼓樂聲,這意味着聖人進了金鑾殿,即將要開始欽點前三甲了。

    阿桂素簪綰髮,溫柔的臉龐卻不自主地浮現出焦灼之意。

    緊張得纖細嬌嫩的手指都交織到了一塊,撥弄着瑩潤纖長的指甲。

    晏芷怡坐在一旁啃着栗子糕,像松鼠似的喫得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促狹的目光掃過阿桂秋水般的眸子,忍笑道:“阿桂姐姐是擔心小同哥哥中不了狀元郎,還是擔心小同哥哥中了狀元郎?”

    阿桂心不在焉地應聲道:“能中狀元郎自然是好的,我作甚要擔心他中了狀元郎?”

    “中了狀元郎是好。”晏芷怡舔了舔嘴角的酥皮,笑嘻嘻道,“可若是太好,小同哥哥被聖人看上當駙馬郎可如何是好?我可是知道,有好幾位待嫁的公主,聖人正在替她們挑選如意郎君呢。”

    阿桂心中莫名其妙地緊了緊,忽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在心尖上。

    可面上,卻是淺淡得很,沒有半分波瀾的說道:“他若能尚公主,也是他的福分,是聖人的恩典,是件好事。”

    晏芷怡探究地看了阿桂兩眼,看不出什麼端倪,只好沮喪地捧着栗子糕繼續啃。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唉,真真是人生悲劇。

    晏芷怡鬱悶地想着,罷了罷了,不如喫糕。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果然宮裏有小太監跑出來唱道:“報!陛下欽點貢生方喻同爲狀元郎!三甲已定,金榜將出!”

    阿桂和晏芷怡對視一眼,都露出激動的笑容。

    狀元。

    小同真的成狀元郎了,阿桂反倒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如在夢裏,如墜雲端。

    也不知道方秀才在天之靈,是不是也在微笑。

    阿桂歡喜地攥緊指尖,等在馬車裏,忍不住問道:“芷怡,你想喫什麼,待會兒我做。”

    “阿桂姐姐該準備小同哥哥喜歡的喫食纔是,我都可以的。”晏芷怡也嘿嘿傻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方喻同能中狀元郎,她爹一定高興壞了。

    爹高興,她也高興。

    晏芷怡笑得合不攏嘴。

    阿桂眸底含笑,脣瓣翹起,掀起馬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他們應當快出來了,等小同出來,問問他想喫什麼。”

    “好呀。”晏芷怡也翹首以盼。

    果然沒多久,大批應試者就都出來了。

    有金榜題名,搖頭晃腦,意氣風發的,也有名落孫山,長吁短嘆,灰頭土臉的。

    晏芷怡一眼就看到了林常,因爲他皮膚最黑,夾在一堆應試者裏頭,也格外顯眼。

    “小常哥哥!你中了麼?”晏芷怡朝他招手問道。

    林常的表情沒什麼起伏,一直木木的,實在看不出他考得到底是好是壞。

    直到他走近,點頭低聲道:“中了,三甲傳臚。”

    晏芷怡拍拍他的肩膀,“還不錯呀!你這名次已是發揮得超常,開心一點。”

    林常紅着臉露出一個情真意切的笑容。

    金榜題名,他沒笑。

    只要她一句話,他卻樂不可支。

    左曄春也走了出來。

    他中了二甲傳臚,和劉定是一樣的,也就是所有應試者中的第四。

    按理說他應該高興的。

    可遠遠望着阿桂所在的那輛馬車,不知爲何,他心情沉重,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他擡起腳,正想去阿桂那邊。

    可姜芊卻帶着秦秋蘭過來了。

    秦秋蘭粗獷的嗓門在宮門外響起,大聲道:“春哥兒,你要去哪?娘在這邊呢!”

    左曄春腳步頓住,無奈地回頭,直接被秦秋蘭拽着離開了,只留下看向阿桂馬車那邊,深深的一眼。

    “……”晏芷怡也聽說了左曄春和阿桂的這事兒,輕啐一口道:“我爹也真是的,幹嘛讓那個老妖婆來我們府上住,討厭死了,她還把我們府上的一個丫鬟使喚哭了,喫穿拉撒全不自個兒伸手,要了好幾個丫鬟過去用,真把自個兒當成什麼了,她兒子還沒當官呢!”

    晏芷怡嬌哼一聲,“老妖婆”這個詞她是跟着方喻同學的。

    她覺得很形象,罵起來也很爽。

    阿桂全當沒聽見,轉頭看向林常問道:“小常,小同怎麼還沒出來?”

    林常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此事該如何說。

    半晌,才低聲道:“他單獨被聖人留下了。”

    “哦?聖人留他作甚?我們要等他麼?”晏芷怡歪着腦袋,有些好奇。

    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但是卻不敢說,只是小心翼翼看了阿桂一眼。

    阿桂眉尖緊蹙,切切看着林常,等他的答案。

    林常看了阿桂一眼,終究還是悶聲道:“聖人似乎……想讓他尚公主,讓他留下來,和幾位公主一起用膳。”

    晏芷怡深吸了一口氣。

    好傢伙,聖人這是幾位公主都請出來任君挑選的意思麼?

    這是多喜歡他啊?

    晏芷怡不敢說話,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阿桂。

    見阿桂久不作聲,才道:“阿桂姐姐,那我們還等他麼?”

    阿桂緩了半晌,心口那火燒似的感覺才褪去些許。

    她垂下眸,理了理袖口的褶皺,輕飄飄地說道:“等他作甚,他在宮中山珍海味,我們在外頭餓着肚子等他麼?”

    “可、可說好了要慶賀的。”晏芷怡趕緊朝林常使眼色。

    林常還在醞釀着,緊閉着嘴,不知道要如何勸,有點兒手足無措地回看着晏芷怡。

    晏芷怡朝他翻了個白眼,又用嘴型和他比劃。

    可是林常太蠢,根本反應不過來,繼續用懵懂又着急的眼神和晏芷怡交流。

    這時,阿桂收起沉默,繼續說道:“是要慶賀的,給小常慶賀,也是一樣的。”

    “小常,你喜歡喫什麼?我去買來做。”

    林常憋了半晌,而後悶聲道:“都行……”

    “好,那我先去,你們坐馬車回吧。”阿桂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阿桂姐姐,可以差使婆子去買啊!”晏芷怡想追過去,卻被林常拉住了衣袖。

    他指了指阿桂瞧起來肩線有些顫抖的纖弱身影,在暮色中像一陣薄薄的晚風飄去。

    “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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