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母親去世後,我左愈從不相信任何人。我保下溫瀟,只是因爲她現在還不能死。”
含着眼淚,聽完左愈說的最後一個字,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力氣,但還是硬撐着,就像在維護着自己那可笑的,早已不存在的最後一點尊嚴。
葉洵還在和左愈說話:
“既然溫瀟對你來說只是玩具,那又爲什麼要和溫霏撕毀婚約?何必?你知道那丫頭對你可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被你甩了之後,她在溫家絕食了幾天,可把溫家鬧得人仰馬翻。”
左愈的聲音是如此冷傲:
“我確實發現自己不愛溫霏。我可能沒有愛人的能力,這是我自己的悲劇,不該由溫霏來承擔。我左愈不屑於耽誤我不愛的人一生。所以,放棄婚約,告訴她真相,是我對她的擔當,是身爲男人應盡的責任。”
葉洵饒有興致道:
“那溫瀟呢?你就不用對她負責嗎?”
左愈冷冷道:
“那個女人,她一身瑕疵,身處黑暗,不是清白之人,我不會用對待普通女人的方式對待她。”
所以,溫霏有得知真相的權利,不應被辜負一生,而我這個身處黑暗的女人,就活該被葬送一生。
原來,我對左愈的意義就是一件物品能提供給其主人的價值。左先生,您真是物盡其用。
葉洵嘖了一聲:
“該怎麼說,阿愈,有時候,你真殘忍,這樣可不好。”
再也聽不下去,我的世界一片恍惚,意識似乎已經錯亂。在迷茫的奔跑中,我聽到左愈在背後大聲喊我的名字,可我只是倉皇地往前跑,沒有回頭。
這個男人叫我怎麼回頭。
一切都不能再繼續了。
眼前一黑,我好像撞上了一堵牆。再次醒來時,我發現,我還活在人間,我還沒死。
這真是一個近乎殘忍的奇蹟。
“溫瀟,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一個人走路還能撞到牆?”
剛一睜眼沒多久,年小顏鮮活的抱怨就傳入我耳裏:
“真是的,太讓人不省心,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麼不在意自己怎麼行。”
有一刻,我真的很想對年小顏說,我不是不在意自己,而是在意不起。如果我在意自己的安危,在意自己的尊嚴和人格,面對左愈這樣的折辱,我又豈能活到現在被她關心?
但這樣難堪的話,終究不能對一個陽光的小姑娘說出口。
再一開口,我的聲音沙啞得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顏,我在哪裏?”
年小顏又瞪了我一眼,給我遞了一杯溫水,見我的手顫抖得厲害,眼疾手快地扶着我的手讓我喝了口水,纔回答道:
“還能在哪兒?病人當然要好好休息唄。”
我眯起眼,想從*的大牀上坐起來,環視四周,卻被年小顏一掌摁下。
“你啊,真是一點也不要命。”
年小顏不讓我起來,恨聲對我道:
“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再怎麼說也傻透了。這裏有什麼好看的?還在之前的套房裏,咱們沒出酒店。之前要不是左先生看到你暈在了走廊上,你還不知道要在冰冷的地上躺多久呢。”
說到這裏,她又低下頭,故意壓低聲音,有些神祕兮兮地說:
現在,聽到左先生這幾個字,我就有種暈眩感,大腦裏的神經就像被打斷了一樣疼得歇斯底里。
左愈當然要確保我的昏迷沒有大礙,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保下我,不是因爲相信我無辜,而是他覺得我現在還不能死。
沒有問年小顏左愈之後去了哪裏,反正這個男人去了哪裏都不關我的事。
“墨墨呢?他的生日會後來辦得怎麼樣?”
這句話問到一半,我才意識到,如果左愈一直守在我牀邊,那墨墨的生日會就不可能辦得好。
父親缺席的生日會,能有什麼好場面?
果然,說到這裏,年小顏的笑容變得尷尬起來,她偷偷打量我一眼,好像是暗自判斷了一番,覺得我的神情還算平靜,不會因爲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激動,才告訴我道:
“哎,別提了,小少爺的生日會真的不如人意。切蛋糕的時候,小少爺一直不怎麼開心,左先生也不在場。宴會結束時,魏家的大小姐魏茗硬要和左先生單獨談話,也不知道他們兩人談了什麼,最後魏大小姐氣得摔門而去,在宴會廳大罵左氏不是東西。”
從左愈和葉洵口裏,我已經得知魏茗就是當時在暗中推我的人。
魏茗是魏氏的掌上明珠,我沒能力報復她,讓她付出搞砸墨墨生日會的代價。一想到那個張揚明豔的大小姐驕矜的樣子,我就感到憤怒,一種近乎無奈的憤怒,但着實強烈,足夠讓我痛得渾身戰慄。
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她肯定覺得,對一個有過案底的罪人下手,簡直不值得一提。不過是從背後推了我一把,這又能怎麼樣,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惡作劇。
或許,她心中還會自詡正義地想,她伸手推我一把,讓我摔在地上,只是糊了一身蛋糕而已,又沒像在人言中被我推下高樓的男孩一樣丟了性命,已經太仁慈。
“溫瀟小姐,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是我說的,不然,被管家聽到了,要罰我的。”
年小顏不知我心中想法,還以爲我沉默,只是在出神,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
“那個叫魏茗的大小姐,她呀,打的是左氏夫人的主意。這可不是我瞎說,整個滬城都知道,自從左先生和溫霏小姐廢除婚約後,魏氏就又動了心思,魏老有意要將自己的寶貝孫女嫁給左愈。”
我心想,左愈愛娶誰娶誰,他就算和公主結婚,也不關我的事。我只求他能把他可怕的興趣放到別的女人身上,放過我。
“你怎麼像沒聽見似的?”
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年小顏莫名有些生氣道:
“左先生現在雖然不喜歡魏茗,但耐不住她撩撥呀,如果魏茗一直——”
我打斷她道:
“和左先生的個人感情有關的事,與我無關。小顏,墨墨在哪裏?他現在應該回左宅了吧?”
年小顏被我截住話頭,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會兒,但沒有生氣。她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然後有些吞吞吐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