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的阿李首當其衝,將頭探進了後座,對着我道:
“溫瀟小姐,不,總裁夫人,何必敬酒不喫喫罰酒?你這樣固執,讓我們太爲難。”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平靜道:
“左愈親自苦口婆心的勸我,我都沒有聽他的。你這個說客,當的沒必要。動手吧。”
阿李卻不進反退,摸了摸腦袋道:
“我可不敢對夫人您動手,畢竟,總裁下過命令,對夫人動手這件事,只能他親自來做。”
即使是在這種時刻,我仍然被這句話氣笑了。
左愈真是將不要臉演繹到了極致。
逼人上絕路,還不忘中二少年一般的耍酷。
面露冷笑,我看着一本正經的阿李,不帶任何感情地問:
“現在,左愈不在這裏,你們不動手,怎麼把我弄下車?”
阿李又摸了摸腦袋,然後,他對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指了指身後,惡劣道:
“誰說總裁不在這裏?”
因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我的心跳彷彿再次停住。徹底愣怔,緊接着又不可思議的慌亂起來,這心緒的雜亂——僅僅是因爲把阿李的話當了真,下意識地以爲,馬上就要見到左愈。
一瞬的茫然,就無意識地把自己的嘴脣都咬出了血。
下一刻,我壓下心裏翻涌的情緒,竭力維持着最後的平靜,望着阿李,否定地搖頭:
“不可能,左愈不會在這裏。”
阿李不解地望着我,似乎弄不懂我爲什麼會如此堅定,奇怪地問:
“總裁爲什麼不可能在這裏?”
我盯着他的眼,執着又錯亂地說:
“因爲,我不會這麼快就見到他——我還不想,不想,和他再有任何關係。”
離開左愈,不過一個月而已,明明已經做好了再也不見他一面的準備,上天爲什麼要如此殘忍,讓我這麼快就和他重逢?
“那可真是抱歉了。”
看着披散着頭髮,顯出幾分瘋癲的我,阿李的眼裏掠過一絲淡淡的憐憫。
“讓你失望了,夫人,總裁聽說你在這裏之後,就立刻乘私人飛機從滬城到了離春芽鎮最近的機場,然後片刻未歇地來找你。”
阿李認真道:
“你失蹤的這一個月,總裁每天都在記掛你。你不知道,因爲你的逃婚,總裁陷入了怎樣的境地。我跟在總裁身邊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那麼失態。”
眼前的男人在我面前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左愈有多重視我,但這隻讓我厭煩,打心眼裏想要作嘔。左愈逼我,強迫我,他身邊的人卻透露出這樣的意思,覺得是我太絕情,太不懂事,真是可笑。
難道追尋自由,爲了自己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有滋有味地過兩年自己想要的人生,行使這些生而爲人最基本的權利,左氏的人都要譴責我?
“現在,他人在哪裏?”
懶得和阿李多說,我靜靜地岔開話題,看着車門外。
聞言,阿李冷峻的面色緩和了幾分,他鬆開緊皺的眉頭,對我擡了擡下巴道:
“總裁的專車還在路上,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到了。”
聽到左愈馬上就會出現在我面前,我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隨即,我的右手偷偷地伸向了外衣的口袋。
摸到口袋裏堅硬的物件,擦過那鋒利的刃。
這充滿冷意的觸感,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左愈,你不是要來嗎?
我等着你。
前座的司機已經被別的保鏢制服,他扭動身體,對着阿李大叫:
這個司機喊出了我的心裏話,但左氏的保鏢纔不管他說得有沒有道理,敢當着他們的面說左愈壞話,他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
“你主子楚湛纔不要臉,搶別人的女人,敗壞姻緣,又算什麼東西?左氏的家事,他參與什麼?”
阿李罵得更響亮:
“有空不去找害死他弟弟的罪魁禍首,就知道盯着無辜的人,如果不是我們總裁證明了夫人是無辜的,他早就把夫人害死了吧?
如今,他倒是舔着臉裝起了大尾巴狼,又開始死皮賴臉地糾纏我們夫人,我要是他,早就無顏招搖過市了。我看他才適合跑到小鎮裏去過隱居生活!”
兩個各爲其主的男人吵鬧得越來越厲害,我卻專注地聽着寒風的呼嘯聲,身後傳來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再然後,是急促的剎車聲。
“總裁!”
這一聲喊出,時間彷彿暫停。
我的渾身都像被石化了一般僵硬,伸在口袋裏的右手,將那件硬物握得越來越緊。
下一刻,我看到了左愈的臉。
令我驚訝的是,一個月未曾相見,在再遇的這瞬間,他的臉仍是如此鮮明,如此熟悉,讓我毫無一點陌生的感覺,就好像,我們生來就是要日日夜夜的彼此糾纏,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一樣。
“溫瀟,下車。”
左愈的面色很不好看,糟糕到了極致,眼眶下方的烏黑和眼裏的紅血絲告訴我,他的精神狀態一定非常不好,但面對我時,他仍舊和以往一樣從容強硬。
儘管纔不到一個月,他就比以前瘦削了如此之多,但他仍舊強勢到無懈可擊。
我看着他,目光有些恍惚,但身體並未移動分毫。
“好,這是你逼我的。”
忽然,左愈的臉上綻放出了扭曲的笑意,他笑得既溫柔,又殘忍,殘酷的深情,野蠻的濃情蜜意。這個一看到他就讓我心裏抽痛的男人,說出冷漠無恥的話,卻像是在說情話。
沒有留給我反應的時間,在衆目睽睽之下,左愈當着所有人的面將身體探進車後座裏,鐵鉗一般的雙手緊緊地制住了我,像是要鎖喉一樣,將我擁入他的懷中。
“溫瀟,你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麼好聞。”
男人溫熱的呼吸吐在了我的脖子上,引起一片癢意,然後,在我的驚呼聲中,左愈一把將我拖出了車子。
就在我的雙腿要撞到地上的瞬間,他又毫不費力地將我攔腰抱起。
“左愈,你爲什麼就是不肯對我放手?你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我值得你如此執着嗎?”
在他懷裏,我喃喃地問,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兩個問題,換來的卻是左愈的一聲嗤笑。
“就像你要自由一樣,我要的,就是你。你不願意給我愛情,那起碼,也要把身體留在我身邊。沒有你,就算我有整個世界,又有何用?”
他的聲音沙啞,磁性,又溫柔無比,但聽在我耳裏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魔音。
左愈,他瘋了,不把我拉下深淵,他就不罷休。
好,既然如此——
我的右手握緊了口袋裏的硬/物,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那把水果刀,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對準左愈毫無保護的咽喉處。
眼尖的阿李看到冷冽的寒光一閃,立刻大叫道:
“總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