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偏執總裁替罪妻 >第三百零五章 眼睛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這種病的表現形式爲突發性失明,導致疾病發生的原因是視網膜動脈硬化,血液流通會忽然變得緩慢而形成血栓。每當視網膜內血栓形成,就會失明。”

    醫生的聲音輕而低緩,他用一種非常小心專業的口吻說話,但聽上去,他又似乎在擔憂觸怒傾聽的人:

    “這種突發性失明,一開始都是可逆的,等到血液流通後就會復明,也就是說,夫人在幾分鐘後會自動恢復正常。但這種病的麻煩之處在於會反覆發作,隨着時間的推移,突發性失明的出現會越來越頻繁,而且每次失明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視網膜的問題也會越來越嚴重,到了最後,甚至會——”

    說到這裏,醫生停頓了,然後,我聽到左愈憤怒又焦急的低吼:

    “會怎麼樣?你把話說完!”

    又是三秒難堪又難耐的沉默,醫生開了口:

    “甚至會造成永久性失明。”

    這句話,聽在我耳裏就像晴天霹靂。

    永久性失明,這短短几個字,代表了什麼?

    我的大腦一片遲鈍,就像置身於一個時間暫停的空間之中,只有綿軟無力的思緒還在無風飄散。再也看不到光影和色彩,再也見不到我想見的人。

    春天的花開了,我只能聽風聲。需要別人提醒我才知道冬天的雪落了,可即使別人提醒了,我也無緣一見雪落下的樣子。

    畫筆肯定要擱置了,一個失去視力的業餘畫家,就像聾子音樂家,失去的是賴以爲生的東西。可貝多芬那樣天才的偉人又能有幾個,我本來就畫得不夠好,更何況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個世界,我沒有提前把它記在自己的心裏。墨墨的笑臉,是鮮活的回憶,可那份鮮活若是被我日日夜夜的回憶摩挲,想必也會索然無味吧。如果最後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忽然,我想到了楚湛拉我去拍的那部電影,如今,電影的劇情竟和我的人生經歷詭異地重合在一起。

    我苦中作樂,麻木絕望地想,如果最後我真成了瞎子,起碼演電影裏那個失去了視力的畫家,會演得很好,因爲我再也不需要演技,只需要本色出演,這算不算導演說的黑色幽默?

    “永久性失明?”

    好半天,左愈顫抖得快要破碎的聲音纔再次響起:

    “你直接告訴我,有沒有能讓她痊癒的辦法!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我都付得起。”

    左愈願意爲我花錢,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說他爲了我甘願一擲千金也絲毫都不誇張,但是就連萬能的錢,買不到的東西也有很多。

    “左先生,即使把世界上最好的眼科醫生請來,也不能確保一定治好夫人的眼疾。她這種病,需要動手術,但手術的效果能達到什麼程度,卻不是人力能完全決定的——”

    醫生遲疑着講述,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左愈激動地打斷:

    “別跟我說聽天由命!你知不知道,躺在病牀上的是我最愛的女人,爲了她,我什麼事都可以做!你想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一點點失明,什麼都不做?這不可能!”

    左愈已經失去理智,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得出來。他引以爲傲的強大自控力像洪水一樣決堤,逃兵一樣潰敗。原因很簡單,就是我患的這種眼疾,弄不好是不可治癒的。

    “媽咪,你怎麼站在這裏?”

    稚嫩的童聲在我面前響起,我下意識地看過去,卻什麼也看不到,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我知道,來的人是墨墨,他發現我摘了呼吸機站在醫生的房間外偷聽。

    這種聽到對方的聲音,卻什麼也看不見的挫敗感,讓我難以忍受。但面對墨墨,我只能竭力忍着心裏巨大的空虛般的絕望,蹲下身,摸索着想要觸摸他的臉。

    “媽咪,你又看不見了嗎?”

    墨墨乖巧地把臉主動湊到我手上,他眷戀又不安地環過我的肩,在我耳邊輕聲安慰我:

    “沒關係的,爹地說媽咪你只是貧血,喫一些補血的東西,就會好了。”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對着滿心都是我的孩子,我什麼也不能說,不論怎麼樣,我都不想讓墨墨爲我傷心,只想讓他開開心心的。因此,我微笑着說:

    “媽咪只是在牀上躺得悶了,想下來看看散散心而已。”

    其實,我是在裝睡時聽到醫生喊左愈去他的辦公室,趁着病房裏沒有護士在,就下了牀故意來偷聽的。

    誰能想到,原本已經恢復了視力的眼睛在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又犯了毛病,在幾秒的眩暈之後,我再次什麼都看不見了,正在心慌的同時,又聽到醫生對左愈診斷我病情的那番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媽咪,你說謊,你笑得好難看。”

    再次開口,墨墨的聲音卻帶上了哭腔。他緊緊地摟着我,*的臉蛋貼着我憔悴的臉。隨即,我的臉上傳來冰冷的觸感,大概母子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感覺到冰冷的第一刻,不用想,我就知道這是墨墨哭了。

    “墨墨,你怎麼哭了?”

    我慌亂地想要爲他擦拭眼淚,可因爲看不見,手卻擦過了他的眉毛,然後才憑感覺,緩緩地下移到正確的位置。指尖的一片溼意,讓我心碎,放在墨墨臉上的手,也開始止不住的顫抖,就像在無聲哭泣。

    “媽咪,爹地說你貧血,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墨墨的聲音悶悶的,他越說越惶恐無措,*的小手覆上我的手,像是急於向我求證:

    “媽咪,你是不是得了很嚴重的病?但不管是什麼病,醫生叔叔一定都會把你治好吧?”

    我該怎麼向一個孩子解釋,什麼是醫生也治不好的病。

    一向警覺的左愈,這一次該是有多崩潰,才連我和墨墨就在門外都察覺不到。

    辦公室內,左愈又開始失魂落魄地說話,我牽起墨墨的手,另一隻手扶着冰冷的牆面,想要帶着孩子離開這裏。我不想讓墨墨聽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本該有無憂無慮的童年,這是我從前虧欠了他,如今仍在虧欠他的東西。

    我是他的母親,也是罪人。

    “溫瀟,你剛纔怎麼一個人下牀了?你還摘了呼吸機,拔了鹽水,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有多危險?”

    躺在病牀上,我的視力已經暫時恢復,出神地望着窗外還沒開花的桃花樹,側耳聽着左愈焦急的質問。

    “我沒事。”

    良久,我才把目光移向左愈,看着他憔悴的俊美容顏,我比以前看得更仔細,更用力,更認真。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就再也看不到這張臉了,如果是這樣,等到最後我徹底閉上眼的時候,我會不會忘了他長什麼樣呢?

    這個傷我,虐我,又對我用情至深的男人,我恨他,怕他,想要逃離他,卻以爲,一定會銘記他的臉直到最後一刻。

    “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看到再也看不下去了,我轉過頭,問他。

    左愈久久沒說話,過了不知多長時間,他坐在我的牀邊,握起我的手,輕聲道:

    “醫生說,你還要觀察一段時間。”

    果然如我所料,左愈不打算和我說眼疾的事。他不和我說,我也不想告訴他,我都聽到了。我們兩人手握着手,卻各懷心事,許久之後,我淡淡道:

    “讓人把我的畫筆拿來吧,我想畫畫。”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說可以。

    在醫院裏度過了短短一星期。

    眼睛時不時的會陷入短暫的失明,但左愈一直堅持說這只是貧血,他每天都盯着我喫掉所謂的營養餐,就好像這麼做,便能改變什麼。漸漸的,醫生說我可以下牀了。

    “你下牀的時候,必須有人陪着你。”

    左愈不厭其煩地在我耳邊叮囑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我是易碎的瓷娃娃,經不起一點磕碰。

    就好像,他隨時都會失去我。

    “夫人,應該休息了。”

    這天晚上,左愈有事在左氏集團開會,墨墨被左老爺子領着回左宅了,我擺弄顏料盤到了晚上十點。十點剛過一分鐘,盡職的護理人員就勸我上牀休息。

    偏偏在這時,值夜班的護士敲響了我病房的門。

    “左夫人,有位女士說她是您母親,一定要探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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