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保鏢看着他,繼續道:
“季雲子在你失業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你一份高薪工作。憑你的資歷能拿到這筆薪水,已經超出市場的價格。而你因爲女兒的事,時常請假,他也都沒有扣過你工資,更沒說別的話,你的所作所爲如果讓他知道了,他會怎樣寒心?”
聞言,黃師傅咬牙道:
“我是對不起季先生,這個我承認。現在這件事被你們知道了,我也沒錢被你們敲詐,想把我怎麼樣隨你們吧。”
說完,他一臉絕望,頹然失落,好像已經放棄了抵抗。
“如果真想把你怎麼樣,左先生就不會讓我們來找你說這些了。”
保鏢緩緩道:
“你是爲了病重的女兒才做這種事吧。她需要天價的手術費,而你賠上全部積蓄也付不起,所以才走上了歪道。”
想到女兒,黃師傅的眼裏充滿了悲傷,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爲了給女兒治病,他把家裏的房子都賣了,還借了親朋好友所有能借的錢,如今醫院那邊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說他女兒如果不接受天價費用的手術,那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而他之前籌到的錢都已經花光了。
就在他覺得活不下去想帶着女兒一起去死時,季家的人找到了他,和他說了合作的事。
在正常情況下,他是說什麼也不屑於去做那種事的,更何況季雲子一直很照顧他,他這麼做等於是忘恩負義,可在女兒的性命和道義面前,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他知道做了這種事他在別人眼裏就是人渣,他有委屈可是也不想辯解什麼。
女兒是他自己的女兒,他爲了自己女兒毀別人的心血,出賣別人的事業,別人沒任何理由給他的不幸買單。
“既然缺錢,你爲什麼不肯對你的老闆坦誠相待?”
保鏢對黃師傅道,“你有和他提過你女兒要做手術的事嗎,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借給你錢?”
黃師傅嘴角諷刺地勾着,但諷刺的卻是他自己:
“他已經照顧我這麼多,我還怎麼向他開口。我如果再開這個口,那在老闆眼裏肯定就是貪得無厭了吧,他怎麼可能會借給一個沒有還款能力的員工那麼多錢,而我女兒已經等不及了啊。”
而這時候季家人剛好私下聯繫上他,所以,在情急之下他選擇鋌而走險。
“於是你就選擇用這種方式,背叛了他對你的信任。”
保鏢低嘆一聲,然後道:
“其實在交流會開始前一天我們就發現你有問題了,左先生找季雲子談過。”
聽到這裏,黃師傅有些錯愕,他一直以爲季雲子被矇在鼓裏,卻沒想到對方可能早就發現了。
“那他爲什麼——”
“爲什麼沒有提前揭穿你是嗎?”
保鏢道,“他說想知道交流會開始時,你是否會真的這麼做。所以他雖然有防備,但一直都沒有說破。而現在,你是讓他失望了。”
黃師傅用雙手捂住臉,喃喃道:
“他應該早就揭穿我的,早揭穿我就好了。這樣我就不用一直煎熬到交流會開始時,不用伸手去做那麼齷齪的事,他爲什麼要考驗我啊,這種考驗太殘忍了,是在玩弄我嗎?就算我真的做錯了,也不該被這麼玩弄,我也是爲了女兒的命啊——”
看着黃師傅崩潰般大聲痛苦的模樣,保鏢拍了拍他肩膀道,“季雲子不是爲了玩弄你,他知道你的情況之後就和左先生商量好,從投資中預支一筆錢給你女兒治病。”
聞言,黃師傅猛地擡起頭一臉不敢置信。
他又是驚慌,又是欣喜若狂道。
“沒錯。”
保鏢看着黃師傅老淚縱橫的臉,點頭道。
臺上。
季雲子的餘光瞥到走過的幾個人,看到黃師傅回頭萬般感激地看他一眼,眼裏似是有千言萬語,但他卻沒有迴應。
他選擇幫助黃師傅的女兒度過難關,他這麼做不是因爲他善良到沒有底線,而是他願意罷了。
他也不求任何回報,不對黃師傅和這個世界有什麼不該有的期待。
在這之後,和他合作的所有人中,一定還會有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背叛他,因爲這就是人性,而他要做的不是因此憤怒,而是早一步用自己的眼力看穿他們的心口不一,提前做出防範。
這一次他雖然僥倖贏了,但是因爲左愈那邊提前查到了什麼,如果沒有左愈幫忙,真讓季家人得逞,他一定會輸得很慘吧。
如果沒有左愈,他的玉龍閣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就會被季家踩在腳底下。
垂下眼眸,季雲子看着自己的手,此刻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野心,那極其渴望變得強大的野心。
只有變得強大,他才能做他想做的事,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
他的母親之所以揹負着罵名,過着不光彩的生活,就是因爲她懦弱地想要依靠一個有婦之夫。她是他的母親,給了他生命的人,就算全世界人都看不起她,他也不會輕視她。
他唯一能爲她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強大,讓她以後可以不再依靠別人的丈夫,堂堂正正地挺直胸膛做人。
之後的每一道菜,玉龍閣的水準都讓食客感到不同程度的驚喜。
而相比之下,季家菜雖然也保證了質量,但卻黯然失色。
終於,所有的菜都品嚐完,十分鐘後,主持人重新站回到臺上,笑着道:
“這場交流會,最受各位歡迎的中餐廳是玉龍閣。”
話音落下,臺下一片友好的掌聲。
站在臺上的季雲子甚至感到些許眩暈,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回被人這麼熱烈的歡迎,終於,他好像脫離了邊緣地帶,離開了晦暗的環境,站到了燈光下,被人矚目。
而他不能控制地看向臺下的白藍雪,看到她難得笑得那麼燦爛放鬆,很用力地鼓掌,就知道她是真的爲他高興。
是完全屬於友情的高興。
就像當初和她同班時,他被別的同學指指點點,說他是暗戀白藍雪,癩蛤蟆想喫天鵝肉,她那樣憤怒地爲他解釋澄清,說他們是真正的朋友一樣。
他情不自禁地笑出來,笑意中仍有苦澀。
終究是他配不上她的好啊。
季凜望着季雲子,見他嘴角一抹笑,還以爲他是在沾沾自喜,氣得差點撂下面子直接離場。
而主持人卻及時給了季凜一個眼神,然後道:
“今天我們這場交流會的主題就是交流,提供給大家一個熟悉這些餐廳的環境。現在大家一定都很瞭解玉龍閣和季家菜館的口味了,烹飪也是門藝術,而在藝術的事情上,是沒有名次之分的。”
聽到這話,臺下的白藍雪微微挑眉,壓低聲音對左惟墨道:
“這是他們自己給自己臺階下了。”
左惟墨笑而不語,像是早就猜到齋藤介會準備這招後手。
“而玉龍閣和季家菜館可是頗有淵源。”
主持人微微頓了頓,又笑道,“可以說,他們是兄弟餐廳呢。”
臺下不瞭解內情的食客聽到這裏都來了興趣,對這背後的故事很感興趣。
而季凜的臉色一僵,完全沒想到齋藤介會讓人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