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特助和裕衡對視,溫和的外表下卻涌動着疏離和冷淡,或許還有更多的情緒,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什麼。

    “我關注她,是因爲她和社團的人有關,而在滬城調查社團的事,這是左先生交給我的工作。”

    片刻後,他回答道。

    “工作?”

    裕衡的嘴角微微勾着,他肆無忌憚般打量着宋特助,淡淡道,“恐怕不盡然吧。”

    宋特助不想再和他說什麼,示意他放手,“如果您沒有別的問題,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對那杯水做手腳,害死我父親的人其實不是莫嫣。”

    裕衡放開宋特助的手腕,在他要邁出腳步時不緊不慢地說。

    果然如他所料,宋特助的身體頓住。

    “你說什麼?”

    他回過身,望着裕衡。“就是你聽到的那樣。”裕衡看着他說,“那個女人還在撒謊,她所謂的認罪,只是想包庇真/兇而已。”

    包庇——

    宋特助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一方面,他爲莫嫣不是那個奪人性命的兇/*到欣慰,另一方面他又對莫嫣的沉默和誤導而憤怒。

    既然不是她乾的,那她又爲什麼要承認呢?

    她到底是想保護誰,有誰值得她用自己的清白去頂罪?

    “爲什麼告訴我這個?”

    半晌,宋特助又想到什麼,看着裕衡問。以前裕衡調查到的事,從來都不和左氏分享,但今天他卻主動開口告訴自己,莫嫣不是真/兇。

    “因爲,我想你會願意聽到這個消息。”

    裕衡笑了笑,宋特助從他的笑意中看到幾分明晃晃的諷刺。宋特助像被刺痛一樣從他臉上收回目光,沉默不語地轉身往警局裏走。

    “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告訴警員,在我父親的事上莫嫣是被冤枉的了吧?”

    看着宋特助的背影,裕衡揚聲道,“看來沈三說得沒錯,你還真是對這種女人動心了。左愈知道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嗎?”

    聞言,宋特助的身影猛地僵住,可他終究沒有回頭,片刻後又繼續往前走。

    而他也沒有看到,裕衡沉下的目光中那無關嘲弄和諷刺的悲哀底色。

    爲什麼,他們都要喜歡這個女人,她有什麼好,又有什麼值得被愛的地方?

    她骯髒,虛僞,卑劣,又無情。她的清純都是裝出來的,唯有那顆被掩藏在善良外表下的從未溫暖過的心纔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阿止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她——

    裕衡站在原地,感受着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強烈情感。他恨透了那個女人,恨到因爲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和女人扯上什麼關係。

    他對女性的所有美好幻想和純真年代時的期待,都因爲這個女人破碎了。

    阿止當年一定也是這樣。

    莫嫣擡起頭,看着闖進審訊室的男人,一時怔住。他怎麼還會來?他應該早就厭惡了她纔對。

    宋特助看着她,質問道:

    “裕老先生不是你害死的,你爲什麼不說實話?”

    聞言,莫嫣震驚了一瞬,然後她垂下眼眸,“他就是我害死的,你誤會什麼了吧。”

    宋特助的怒火因爲她這一句話點燃,就像火山噴發。

    “你真的對不起你的養父母!我爲他們感到可惜,居然收養了你這種女兒。”

    他冷笑着道:

    “裕止生前的好友說你就是個低賤的女人,我還覺得他們不該這麼說。但現在看他們說得沒錯,因爲你一點也不自愛,你不配被人尊重。”

    不知爲什麼,莫嫣已經聽慣了這樣的話,可當這些話從面前的男人嘴裏說出時,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痛了一下。

    他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而他又溫柔地對待過她。

    她擡起眸子對着宋特助微笑着,“你終於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看來我讓你失望了。”

    “莫嫣,你不是讓我失望。”

    宋特助看着她,聲音放緩,“你是對不起你自己。”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對不起,那就真是無可救藥。宋特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真的就是最後一眼,從今以後他會徹底忘掉這個女人。

    看着宋特助離開審訊室,莫嫣就看着他的背影一點點在她的視線中消失,片刻後回神,她竟感覺臉上一片冰涼,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哭了。

    事到如今,怎麼還會哭呢。

    她已經不配哭了。

    正當她垂着眸子一個人愣怔時,忽然又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你的眼淚,一文錢都不值。”

    莫嫣擡起頭,就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的裕衡。

    裕衡勾着嘴角,嘲弄道,“你現在又想哭給誰看?沒有人是你的觀衆,你的宋先生早就離開了。”

    聽到他的冷嘲熱諷,莫嫣頓了頓,平靜道:

    “你見過胡管家了。”

    “對,我這次趕回滬城就是爲了見到他。”

    裕衡冷笑着說,“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他有問題?”

    莫嫣看向他,淡淡道,“如果是你的話,那沒什麼奇怪的。其實你父親去世的那一天,我端着那杯水走到他面前時,確實感到有人在看着我。我以爲那個人是裕止,卻沒想到是你。”

    從她嘴裏聽到裕止的名字,裕衡皺了下眉。“你沒有資格提他的名字,別弄髒了他。”

    聞言,莫嫣微微低下頭又是一笑:

    “我當時會搞錯,是因爲我感覺看着我的那道目光很溫柔,沒有惡意,所以我怎麼也沒想到看着我的人會是你。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爲什麼一直看着我嗎?”

    裕衡冷下臉,“這還重要嗎?”

    莫嫣搖了搖頭,“確實不重要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你既然見過胡管家,那你也該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雖然不是做手腳的那個人,但也是幫兇。所以說我是兇/手,並不冤枉我。”

    裕衡冷冷地看着她,“可是胡管家說,他把那杯水給你時,你並不知道水裏有東西。”

    莫嫣一怔,似是沒想到胡管家會說實話。

    “我真想知道,你這麼薄情寡義的人,到底是有什麼把柄被掌控在那些人手裏,才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爲他們保守祕密?讓你頂罪你都認了。”

    裕衡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逼問道。

    在他的注視下,莫嫣姣好的容顏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讓他看得十分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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