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藤介結束通話後,轉身看向院子裏的那一樹櫻花,風吹落的花瓣掉在青石板路,緋紅與瀝青交織在一起,譜寫的卻不是詩篇。他垂着眼眸,現在這個時候,再漂亮的景象在他眼裏也黯然失色。
“介公子,左先生那邊有消息了?”
白石蒼見他走進室內,低聲詢問。
聞言,齋藤介頓了頓道,“你和響尾蛇聯繫的怎麼樣了?”
“他陸續給了我一些所謂的線索。”
對於那個響尾蛇,白石蒼是嗤之以鼻,他生平最看不上這樣兩面三刀只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的人。
“紫夫人失蹤之後,響尾蛇還透露給我什麼內部消息,說紫夫人已經逃到了歐洲小國,她早就被社團老闆買通。”
白石蒼皺眉道:
“但屬下還是之前的看法,這個傢伙說的所有話都不可信。”
聞言,齋藤介輕輕一笑道:
“你的判斷是對的,他確實不可信。”
白石蒼聽到他的語氣,就知道他一定已經知道了什麼。就在白石猜測着什麼時,齋藤介開口說:
“正如我之前所懷疑的,邦彥叔父在滬城——”
話沒有說完,因爲門外傳來腳步聲。
齋藤理光推開門望着兩人。
自從紫夫人失蹤後,他這兩天都沒有閤眼,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頹廢。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原來他的妻子對他這麼重要。
她失蹤後,他輾轉反側擔心她的下落。現在,他已經不生她的氣了,他還是願意相信她是被冤枉的,他等着她回來。
“父親。”
齋藤介迎上前,被齋藤理光拉住了胳膊道,“你繼母還沒有消息嗎?”
聞言,齋藤介只能沉默着搖頭。
齋藤理光眼裏的光澤都暗了下去,他也顧不上兒子的親信還在場,頹喪地坐在榻榻米上,一言不語。
看着他這副傷心模樣,齋藤介輕聲道:
“不過現在可以確定,紫阿姨她沒有做對不起齋藤家的事。”
齋藤理光一怔,然後擡起眼望着他。
“內奸不是她。”
齋藤介被他注視着,繼續說,“是有人栽贓給她。”
“所以那個健三郎也是在利用她吧?”
聽到他的話,齋藤理光變得激動起來,憤怒地說,“他們一定是抓住了紫的把柄來要挾她!那小子就是社團用來構陷阿紫的武/器。阿紫可真是糊塗啊,無論她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上她都不該瞞着我,她應該坦白——”
如果她坦白,他知道了之後就可以早早地保護好她,也就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
但他又感到強烈的悔恨。
如果之前他對妻子的態度能溫和一些,給她一點時間,她又何至於會賭氣離開呢?
是他的態度起了反作用,讓本就經受着煎熬的她更加崩潰。
齋藤介看着忽然又面露自責的父親想說什麼,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有些愣怔住,然後道:
“是母親打給我的電話。”
一時間,齋藤理光有些恍惚還以爲是紫打來的電話,可他馬上意識到,齋藤介的母親並不是紫,而是北原凜香。
走出房間,齋藤介接起電話道:
“母親,你找我?”
北原凜香也不廢話,直接說:
“你們還沒找到紫的下落,對嗎?”
聞言,齋藤介低聲道:
“現在還沒有線索,她就像是在東京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是人間蒸發。”
北原凜香沉着聲音道,“一個人永遠都不可能無緣無故,不留任何痕跡的消失。關於紫,北原家查到了一點線索。”
“紫是在接近郊區的一家會所附近消失的。關於那家會所之前的實際投資人,我能提供一些信息。你們現在控制起來的這個老闆,他就是一個被封了口的傀儡而已,家人都在對方手上,怎麼可能說出幕後之人。”
北原凜香冷聲道:
“你小舅舅之前參與了一起走/私案,因爲這個案子他碰巧認識了這家會所的幕後投資人。我讓他把那人的身份信息都寫了下來,你們直接去調查他,說不定會有發現。”
她其實早就讓弟弟把在走/私案裏接觸的所有人都寫出來,她又通過這些名字去調查了這羣人的資料,但因爲裏面涉及太廣,她只能把資料塵封。
這兩天齋藤理光的妻子失蹤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她自然也聽到了消息。但她也沒怎麼關注這件事,畢竟這是齋藤的家事,她也不認爲自己幫得上忙。
直到今天她喫午飯時聽朋友說起,齋藤夫人是在靠近郊區的某片區域失蹤。她就覺得那個地名實在耳熟,她好像在哪裏見過,回家之後她找出資料仔細翻看一遍,果然看到其中一個沒有歸案的涉案人就有祕密產業在那個地方。
她意識到這恐怕不是巧合,就又去詢問了弟弟。
“姐,你問我是怎麼知道的那個人的會所開在那裏啊?”
當時她弟弟有些得意地回答道:
“這當然不是他自己主動告訴我的,是我趁他不注意偷聽他打電話記住的哦。
你別看你弟弟我這樣,但我可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記憶力好着呢。那傢伙藏着掖着還把那種破地方當祕密據點,誰知道他要在那裏幹什麼壞事,卻沒想到早就被我發現了。”
現在想起來,北原凜香也不得不承認她這個廢材弟弟也算有點用。
“我也就知道這麼多,如果你們沒能有什麼發現,那也別怪我耽誤時間了。”
說着,北原凜香頓了頓又道:
“阿介,那個女人失蹤了,你父親很難過吧?”
齋藤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北原凜香卻冷哼了一聲說:
“他最好很難過,因爲這說明他是真的擔心他愛人的安危。畢竟他當初可是告訴我,他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如果他當初就說了謊,現在還不知道珍惜自己的伴侶,我會看不起他的。”
說完她就掛斷了通話。
齋藤介看着望向自己的父親,“有線索了。”
幾個小時後。
狼狽的女人睜開眼睛看着髒污的天花板,她的嘴巴被堵住,將近一天都沒喝水,感覺嗓子眼都在冒煙。
被關在這裏,她近乎絕望。
她真的恨透了自己,如果她不是那麼愛慕虛榮,就不會步入健三郎的圈套。如果她能早一點對丈夫和女兒坦誠相待又怎麼會有今天?
現在她被綁在這個地方,連自由都沒有,暗無天日。
她想過,會不會自己這輩子就結束在這裏了。
當這個念頭產生時,除了濃濃的不甘之外,她想到的還有丈夫和女兒的臉。
她覺得對不起他們。
而這一刻,她也意識到,其實比起名聲和所謂的地位,她更在乎的還是能好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她其實什麼都不缺,她已經有了一切。
她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是北原凜香,但她可以重新做回紫,過好她自己的生活。
可現在才覺悟,又有什麼用?
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上天還能讓她活着見到女兒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