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早些遇到陳若妍,是不是一切就會不同。
溫瀟沉默着,她把杯子裏剩下的熱飲都一口氣喝完,才道:
“陳小姐是大學剛畢業吧?”
蘇霖皓沉重地點了點頭,“她比我小很多歲,是個熱愛生活對未來很有期盼的年輕人。”
也是因爲如此,所以當陳若妍對他展開追求時,他覺得自己和她並不合適。她太年輕了,正是最有朝氣的美好年紀,而他卻已經早過了最爲赤城的時候。
他覺得這對她來說不公平。
因爲他可能已經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喜歡一個人了。
“陳小姐的夢想就是一直在迪士尼當兒童話劇的演員嗎?”
溫瀟知道蘇霖皓此刻可能很需要一個朋友來傾述,所以她沒像之前一樣閉口不談陳若妍的事,而是一直配合着他。
“不是一直。”
微微擡起眼,蘇霖皓想到陳若妍和他說起對未來規劃時興奮的模樣,眼神變得更加黯然,“她還是想登上更大的舞臺,去演更有藝術性的話劇,成爲一個能獲得成就的話劇演員。”
如果不是遇到了被綁架的事,陳若妍現在一定已經回到滬城,繼續去追逐她的夢想了吧。
蘇霖皓垂下眼眸,無意識地攪動拌糖,他失神落魄的樣子讓溫瀟看了心有不忍,可溫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陳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大約是再沉默下去氣氛也太尷尬,溫瀟只能無力地開口。
聞言,蘇霖皓擡起頭看向她,微微頓住後說,“若妍的事還要謝謝左先生幫忙向齋藤家說話,不然陳會長一家人連門都摸不着。”
溫瀟沒有答話,她想的是陳家的兩難,還有那個社團的手段狠辣,用這種方式逼迫陳若妍的家人,簡直是毫無人性。
齋藤邦彥這人還真就是個禍害,也怪不得他親爹都說後悔生他出來了。
“謝謝的話就不用說了,左愈他面冷心熱,同胞在異國他鄉出了事他不可能坐視不管。”
半晌後,溫瀟緩緩道,“現在只希望陳小姐最後能平安無事。”
她說話時的神情真摯又認真,蘇霖皓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忽然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他變了可溫瀟還是當年那個溫瀟,歲月並沒有抹去她眼裏的光亮。
她仍然善於和弱者共情,善良又溫柔。
可是,他曾經險些對她釀成大錯,現在他又要傷害她了嗎——
這一刻,蘇霖皓的心裏涌起強烈的愧疚和不忍。
溫瀟是真的在替陳若妍擔心,希望對方能平安回家,即使對她而言,陳若妍只是一個陌生人。可他呢,他爲陳若妍答應了那些人的要求,成爲一個罪惡的幫兇,要對左愈不利。
如果左愈真的因此有什麼三長兩短,溫瀟會多傷心,他不用想都知道。
想到這裏,他眉心皺緊,右手無意識地攥着用來加糖的湯匙,竟在不經意間,把那湯匙都壓彎了一截,而他還毫無察覺。溫瀟注意到這個細節,不經提醒道:
“蘇學長,你的手——”
蘇霖皓低下頭看着變形的湯匙,怔了好半晌,才鬆開手。
他剛纔使了太大的手勁,就連手心都出了紅印,險些破皮,不碰都火辣辣的疼。
可他就像沒有知覺一樣感覺不到疼。
溫瀟想說什麼,但這時她的目光瞥到窗外。
和她一樣穿着休閒裝的男人站在那裏,正在對她挑眉。她低低地咳嗽一聲,對蘇霖皓道:
“蘇學長,左愈來接我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見吧。”
蘇霖皓聽到左愈這兩個字,身上微微一顫。溫瀟注意到這一點,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覺得他聽到左愈的名字好像有些莫名的緊張,可是爲什麼?
“實在抱歉,我剛纔又走神了。”
對溫瀟擠出一個笑容,蘇霖皓站起身送她道,“今天謝謝你能陪我說話。快回去吧,別讓你先生誤會了。”
溫瀟隨和地一笑,很是大方地說:
“你放心吧,他不會誤會的,我來見你都和他說過了。”
她和蘇霖皓以前畢竟有過一段往事,雖然後來證明都是誤會,但只要左愈在意她就不會來見他。
蘇霖皓看着她,眸子裏的光一滯,隨即他低下頭,也微微笑着,那笑意裏卻有一絲苦澀。
“你和左愈一直都是很有分寸的人,是我忘了這件事。”
她走出了咖啡店,左愈拉開車門讓她上車。
車門關上。
“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左愈看着身旁若有所思的溫瀟,心裏有些不爽。這都從那咖啡館裏出來了,她怎麼還想着坐在裏面的男人呢?
“我們就是談了談陳小姐。”
溫瀟嘆了口氣說,“我聽他描述的陳小姐,實在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女孩啊。而且,從他談起陳小姐時的語氣和神情來看,他應該是真的對陳小姐動心了。”
大概是這次陳若妍的忽然失蹤,反而讓蘇霖皓明白了他真實的心意。
“但是,我怎麼感覺,蘇學長好像有什麼事瞞着我一樣。”
溫瀟歪着頭,有些遲疑地直接說出內心最直觀的感受。
“你感覺他有事情瞞着你?”
左愈聽了之後頓住片刻,隨即看着她問,“那你覺得他是有什麼事?”
“不知道啊。”
溫瀟百思不得其解,她喃喃道,“我和蘇學長就是老同學的關係,他有什麼好瞞着我的。所以我想,大概是我想錯了吧,他可能就是太爲陳小姐擔心了。”
左愈微微垂下眼眸,似乎想着什麼。
機場外。
陳茂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羣中等他的陳會長,迎上前道,“哥,若妍的事有了什麼消息?你怎麼忽然就叫我回東京來了,這事可耽誤不得啊。”
比起陳茂急得不行的模樣,陳會長卻要鎮定很多。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
“這裏人多,我們上車再說。”
陳茂頓住,又要說什麼,而陳會長卻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正在打電話的陳璇。
“那個女孩不是陳辰的妹妹?”
陳會長都懷疑自己是一時眼花看錯了,但他仔細一看,還真沒認錯,對方就是陳璇。“她怎麼也會在東京機場?”
“她啊。”
陳茂回過頭看了陳璇一眼,解釋道,“我是在滬城機場碰到的她,結果她也是要來東京,還是和我坐的同一個航班。”
聞言,陳會長不禁想到之前在齋藤財團,左愈告誡他的話。他表情變得有些複雜,“這也太奇怪了,她爲什麼要來東京,還和你恰好碰到?”
陳茂頓了一下,把陳璇對他說的都告訴了陳會長。
“她說她和妍妍的關係很好,這次來東京就是因爲擔心妍妍。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我都已經把話和她說得很清楚了,我想她也明白讓我們幫忙的事沒戲,不會是爲了那個來的。”
陳會長仍舊沉着臉,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可看着陳璇,他也想不出這個女孩能玩出什麼花樣。“算了,先別理她,我們走。”
上了車。
陳茂這才發現陳會長這次都沒有用司機,。“哥你怎麼——”
陳會長回過頭對他道:
“我沒用司機,就是不想這輛車上還有外人。只有我們兩個,有些話我纔好對你說。”
“是不是妍妍發生了什麼?到底怎麼了,您快點告訴我,我承受得住。”
看到陳會長嚴肅的樣子,陳茂不禁更加焦急道。
“若妍現在還沒事。”
陳會長嘆息一聲,然後說,“我叫你回東京,就是想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現在已經徹底明白,這一次盯上他們陳家的絕非等閒之輩。他也只有鋌而走險,選擇跟左愈和齋藤介合作,纔有可能帶領全家人度過這次危機,也救回若妍。
換而言之,他接受這個計劃,雖然還是有風險和很大的不確定性,但陳若妍尚能有生機。而他一旦拒絕,那後果不堪設想。
“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陳茂越發緊張。
“他們要的那筆錢,不用我們陳家人出了。我去見了左愈,他答應出這筆錢。”
這一句話就讓陳茂十分震驚。
“可是,這筆錢不是小數目——”
左愈是有錢沒錯,但左愈不是做慈善的,他怎麼可能爲了幫忙就拿出這筆錢呢?
“你聽我說完。”
陳茂很少見到陳會長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
“我接下來和你說的話,你記在心裏,但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最好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即使是你嫂子我都沒讓她知道。而這也決定了若妍是否能有機會平安回來,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