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惟墨的童年真的可以說是坎坷,先是在溫家度過了他人生中最需要親人陪伴的前三年,在那樣冷漠的環境下,沒有父母的陪伴,而只是被保姆照顧着長大,漸漸學會走路和說話,最初開始認識這個世界。

    溫瀟一想到那三年她在左惟墨生命中的缺失,眼眶就忍不住發紅。她曾經以爲自己的長子在出生後不久就夭折,後來才從溫霏那裏聽說惟墨其實沒有夭折,他還活着,只是被溫家藏了起來。

    這也是她到現在都不能徹底原諒溫夫人的原因之一。

    後來左愈意識到惟墨就是他們的孩子,惟墨也被接近左家,過上了左氏小少爺的生活,而她和左愈之間一度彼此糾纏傷害,最後再次步入婚姻殿堂,她接受了左愈,給了他贖罪的機會,也給了自己的兒子一個完整的家。

    但事情卻還沒在這裏結束,這不是童話般的幸福結局。溫瀟就在懷着第二胎時在國外被人劫走喪失記憶,拋下了她當時還年幼的長子和左愈整整三年。

    這一次她離開惟墨時,那孩子已經非常懂事了。她無法想象,她離開的這三年裏惟墨是怎麼想念她的,他那麼愛她依戀她,又是那麼小,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痛苦呢?

    她總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始終沒能回來,如果左愈沒能找到自己,那惟墨會是什麼心情。

    一想到這些,她的鼻子都發酸。

    當着身邊未來兒媳婦的面,她只能拼命掩飾,不想在這種閤家歡的時間落下眼淚掃興。

    白藍雪一向知冷知熱,她早就察覺到溫瀟像是回憶起什麼,情緒變得傷感卻還在掩飾,但她知道溫瀟不希望在自己面前落淚,所以就裝作什麼也沒察覺。

    左愈滿心眼裏都是溫瀟,當然也感覺到她的情緒。他暗恨自己剛纔不該說那句話,把溫瀟的傷心回憶都勾出來了。可這種情況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撫慰她。

    “媽媽,這張照片上惟墨和惟愛好可愛啊。”

    好在白藍雪很聰明地轉移了溫瀟的注意力,“你看,他們肉嘟嘟的臉再配上這一身恐龍睡衣,太好玩了。”

    這張照片上最好玩的還是左惟墨的表情,他一臉嫌棄卻不得不被傻笑着的弟弟拉着手,面對鏡頭時那一臉傲嬌酷帥的模樣,簡直是無敵可愛。

    溫瀟也真心地笑起來,那股都要化爲實質的感傷都憋了回去,“那是啊,這倆小子小時候比女孩子都可愛,誰看了誰喜歡。我跟你說,別看惟墨現在這麼一臉高冷,可他小時候可是軟萌了。”

    說着她有些懷念道:

    “我特別懷念他那會兒的小奶音,還有睜着大眼睛像小鹿一樣看着我的樣子。哎,藍雪你要是遇到他再早一點就好了。你遇到他那會兒,他都上小學了,沒有以前那麼可愛了。”

    白藍雪一想還真是,她當初六歲時初次見到左惟墨,就覺得這個相貌出衆的小哥哥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她以爲他一直都是這樣,卻不成想聽溫瀟說,原來他也有過軟萌的時候。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她還真想穿越回去看看更早時候的他呢。

    左愈看着兩個女人聊得越來越開心,微微笑着也不插嘴,只是靜靜聽着她們的對話。這一刻,他心裏真的很溫暖,剛纔的那一身寒霜都已經融化。

    但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他對看過來的兩人笑着說了句我去接電話,就離開了房間。

    關上房門,他看着來電顯示,眸子微微沉着,接起電話道,“小邵,是陳璇那邊有進展了?”

    小邵被他派出去帶人跟蹤陳璇,當然,這小子能幹又忠誠可靠,他還佈置了別的任務。

    “不是陳璇,是蘇霖皓。”

    沒有遲疑,小邵口齒清晰地彙報道,“我按照您的吩咐,派了兩個可靠的兄弟跟着蘇霖皓,結果發現他使用路邊的公共電話亭,好像在給誰撥電話。”

    公共電話亭?

    左愈皺着眉頭。

    蘇霖皓此舉確實有些可疑,他帶了手機卻去電話亭,這很明顯是不想自己名下的SIM卡留下通話記錄。那他要打的到底是怎樣一通電話,才能讓他不願意留下記錄?

    “東京的公共電話亭,我們查不了通話記錄。”

    小邵又道。

    左愈低聲說,“我知道了。讓你的人繼續跟着蘇霖皓,還有陳璇那邊也不要放鬆。”

    現在看來,這兩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問題。

    但左愈其實還是希望,蘇霖皓不要摻和到什麼他不該摻和的事情裏,那傢伙的本性並不算壞,他可別硬生生把自己折騰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輕輕吐出一口氣,左愈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怎麼說你也是有我一半血緣的弟弟,不管爲了什麼,千萬別把我逼到不能原諒你的那一步。”

    說完這句話,他又打開通訊錄給齋藤介撥了電話。

    另一邊。

    蘇霖皓有些厭煩地走進一家料理屋,看到面前的女人後,他有些詫異,“你不是陳家的那個——”

    “陳璇。”

    擡了擡眼皮,陳璇主動介紹自己。

    蘇霖皓頓了頓,問,“你也是他們的人?”

    陳璇看出他眼裏不加掩飾的厭惡,就好像自己很髒很醜陋一樣,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不算是。”

    她冷着聲音,心想明明蘇霖皓也是爲他們的人做事,爲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他又比她強到哪兒去?

    他不也一樣嗎?

    “你也是被脅迫的?”

    下一刻,蘇霖皓看着她的目光微微變了變。陳璇從他臉上移開目光,緩了緩道:

    “我們見面不是爲了說這個吧?都已經入夥了,怎麼入夥的還重要嗎。”

    她不是被脅迫才爲他們做事,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向蘇霖皓解釋這麼多。她的路是她自己選的,別人的想法她不想管。

    蘇霖皓看出她態度裏的抗拒,也沒再問什麼,沉默了片刻後說:

    “他們讓我給你製造機會,能讓你接近溫瀟。”

    而他的任務就是把左愈支開。

    聞言,陳璇的眼睛亮起,她看着蘇霖皓道,“你想到辦法了嗎?”

    其實蘇霖皓是百般不願意讓溫瀟再被牽扯進來。如果說光是對左愈做什麼他還能接受,但再把溫瀟當成靶子,還是他親手去算計她,那就太過分了。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就算是爲了陳若妍的安危,但把另一個無辜的女人推入深淵,那他還是人嗎?

    他本來就對溫瀟有愧。

    “你說話啊。”

    陳璇見蘇霖皓並不開口,心裏有些着急,她隱忍許久的怒火失控般發泄出來,“你要是不想做這種事,那你還答應他們做什麼?既然答應了,你就別再立牌坊,磨磨唧唧的,算什麼男人!”

    蘇霖皓愣怔着被她吼了一通。

    “你聽好了,我不管你答應他們是爲了什麼,心裏是什麼想法,但你一定不能連累到我,把我的事也搞砸了。”

    陳璇對着他發狠,“如果是那樣,我絕對不饒了你。”

    聞言,蘇霖皓對她一笑,淡淡道,“你說得對,我是不該答應了他們又磨磨唧唧,好像我有多清高一樣。可是,你的威脅對我來說算什麼?”

    陳璇暗自咬牙,恨恨地看着他。

    “你這也不是合作的態度吧。”

    蘇霖皓的脾氣就這一點和左愈很像,喫軟不喫硬。如果說陳璇沒惡狠狠地對他說這些話,他還能客氣一些,但現在他就無所謂了。“你想要單獨接近溫瀟,這很難。”

    陳璇皺眉道,“你什麼意思,你辦不到?”

    蘇霖皓聳了聳肩,說,“不是辦不到,但我需要時間。”

    他也不是傻子。

    他知道雖然那個跟他聯繫的男人再三保證,說讓陳璇接近溫瀟只是爲了做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不會真的傷害到溫瀟,可他怎麼會相信那種人的話?

    他知道那羣傢伙這麼處心積慮,不會真的只是爲了做一些“無傷大雅”的事。

    他們一定會傷害溫瀟。

    不用多想,他就可以確定。

    如果那羣虎狼之輩以爲他被要挾之後,智商也跟着不正常,連這種低級的謊話都會相信,那他們就太小看他了。

    可他也確實被要挾着,即使他不想傷害溫瀟,也不能直接回絕,不然遭殃的就是陳若妍。

    他想要兩全其美,可是該怎麼做才能——

    垂下眼眸,他將自己拉回到現實。

    現在那羣人既想通過他對齋藤介做什麼,所以他們纔會讓他通過左愈約齋藤介見面,爲後面的計劃做鋪墊,又想通過他把他們的人安排到溫瀟身邊,還真是要榨乾他的價值才罷休啊。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陳璇見對方一直不答應自己,正要使出最後的絕招,就是把他的不配合告訴齋藤邦彥的人,卻見他緩緩地說,“告訴你了,我會想辦法的,但你得等着。”

    聽到這句話,陳璇的眼睛都紅了。

    現在陳家馬上就要玩完,她還能等多久?如果再晚一點,陳家的財產都被沒收了,那她還有什麼?

    “別這麼看我。”

    蘇霖皓看着包廂關緊的門,又看向面前急切的年輕女人道,“就算你打電話給他們告狀,他們也會支持我的說法。貿然地去製造機會,只會讓你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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