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在齋藤邦彥的逼視下,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能掉頭駛向齋藤財團的總部大樓。

    作爲全霓虹最頂級的財閥之一,齋藤財團位於東京市區的商業核心地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建起了一棟摩天大樓。這棟建築物在當地有個綽號,那就是“財富中心”,說的就是齋藤財團在霓虹商界的地位超然。

    就在一天前,齋藤俊戶出面接受了媒體採訪,正式宣佈他將交出董事長的位置,新一任的董事長就是他的長孫齋藤介。

    這是齋藤俊戶頭一次正面迴應外界對齋藤財團繼承權之爭的猜測,而且這一回應就直接爆出了這麼重量級的消息,各類媒體像迎來狂歡一樣,都瘋了。

    東京日報的頭版新聞標題就是“塵埃落定,齋藤財團迎來新世代”。

    作爲即將上任的齋藤財團歷史上最年輕的董事長,齋藤介一時成爲萬人矚目的存在,整個東京沒有誰能比他的光芒更耀眼,所有人都說他是天選之子,才能在二十六歲的生日到來之前,就執掌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

    這樣年輕,這樣英俊,這樣有才能,又這樣前途不可限量。

    而讓齋藤介更爲人津津樂道的是,就在前不久才傳出他要害中槍的小道消息,雖然齋藤財團一直都沒正面迴應過新聞,就連東京的各大紙媒都沒報道過,但網絡上卻一度瘋狂傳言,說齋藤介是凶多吉少,這回弄不好是要英年早逝了。

    可現在大家都知道,齋藤介不僅沒有英年早逝,還坐上了董事長的寶座,用風光無限來形容他,都嫌這個詞不夠褒義。

    而萬千光芒集於一身的齋藤介相比,齋藤邦彥就真的只是一個躲在陰溝中的老鼠,甚至都不敢在陽光下露臉。

    豐田商務車停在了齋藤財團總部大樓的對面。

    齋藤邦彥望着窗外的摩天大廈,目光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明明身邊沒有傾聽的人,他卻自顧自道,“當初我和大哥一起進入總部實習,大哥根本無心經商,什麼都只是例行公事,而我有野心又有幹勁。”

    回想起當年,他確實有過一段熱血的時候,努力想要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什麼都比大哥強。

    但父親卻永遠都在勸他,不要鋒芒太露,有事多和大哥商量纔是他應該做的。

    他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他比齋藤理光晚出生幾年,就什麼都要聽對方的?難道齋藤理光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是繼承人,而他就只能做一個跟班嗎?

    如果齋藤理光有足夠出色的能力,讓他跟隨對方也就算了,可齋藤理光明明就是在敷衍了事而已啊,難道父親看不出來嗎?還是說,父親就是一定要偏心?

    爲了讓父親知道誰纔是真正適合做繼承人的兒子,齋藤邦彥選擇鋌而走險。在一次他和齋藤理光一同參與的重要項目中,他暗中給齋藤理光設了一個局,要讓對方丟人現眼,讓父親看到大哥有多不適合被培養成接班人。

    然而,他原本計劃得好好的,但中間卻因爲一個國際正策的變動導致項目出了差錯,齋藤俊戶親自介入了項目,經過調查卻無意中發現了齋藤邦彥設局陷害自己大哥的事。

    這讓齋藤俊戶十分震怒,他怒斥了齋藤邦彥一頓,勒令他退出項目進行反省,對外只宣稱他的二兒子生病要去養病,就連齋藤理光都不知道真實的情況。

    這算是父子兩人的一個祕密,齋藤俊戶不對外說齋藤邦彥做了什麼,甚至都不讓自家人知道,但他卻從此把齋藤邦彥踢出了集團的管理層,不讓齋藤邦彥再參與集團的核心事務。

    齋藤俊戶的處理方法讓齋藤邦彥尤爲氣憤,仇恨的種子就是在那時生長成大樹。

    他覺得這是齋藤俊戶偏心大哥犯下的罪孽,是齋藤俊戶欠他的。

    他覺得自己從此被排除在齋藤財團的核心權力層之外,也是齋藤俊戶對他的極大不公。

    “從一開始,父親的眼裏就只有大哥。他就是一個迂腐的老頑固,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他還信奉唯有長子才能繼承家業的那一套,是他的偏心把我逼到這一步境地。”

    齋藤邦彥冷笑着說:

    “明明我也姓齋藤,也是他的兒子,憑什麼我就要成爲大哥的墊腳石?憑什麼我就沒有繼承家業的權利?這個世界,本來就該是有能力的人得到全部!他們想讓我只做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可我做不到!”

    他是男人,他也渴望登峯造極的事業,他也想像齋藤介一樣年紀輕輕就坐上董事長的寶座。可都是齋藤俊戶,讓他的理想都打了水漂,讓他蹉跎了這麼久,現在又把他逼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想及此,他滿眼的戾氣。

    而馬路對面那氣勢凌人的摩天大廈,本來應該屬於他,現在卻彷彿和他隔了一個世界,成爲他再也不能觸及的存在。

    “呵,他們怎麼敢這麼對我,他們怎麼敢——”

    他低聲喃喃道。

    坐在齋藤邦彥身旁的保鏢大氣不敢出,齋藤邦彥卻忽然從大衣的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交到對方手上。

    “邦彥先生,您的意思是?”

    保鏢看着手心裏的平安鎖,不禁怔住。

    “你想個辦法,把這東西交到大樓前臺的手上,這是我想還給他們的東西。”

    齋藤邦彥看着銀質的平安鎖,笑了笑道。

    他剛出生時體弱多病,母親又早逝,這是齋藤俊戶從一個有名望的高僧手裏爲他求得的平安鎖,寓意是護他一身平安。這個故事聽起來溫情脈脈,可他卻不覺得有什麼感人。

    因爲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所謂的平安,他要的是繼承權,是所有人的認可。齋藤俊戶給不了他真正想要的,還親手扼殺了他用正當途徑完成這一切的機會,對方的父愛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虛情假意。

    他一直留着這鎖,不是因爲他念着舊情,而是因爲他覺得這鎖就是一個絕妙的諷刺,嘲弄着他的人生。齋藤俊戶確實給他上了鎖,把他緊緊地鎖在次子讓位的束縛下,讓他動彈不得。

    但他從來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沒有人能鎖得住他。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我讓人把這個東西送過去,一定會被他們查到蛛絲馬跡。”

    保鏢冒着冷汗道,“現在我們很缺人手,如果真被他們順藤摸瓜查到什麼,那——”

    他話沒說完,就因爲齋藤邦彥一個冷漠到極致的眼神。

    “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明白嗎?”

    齋藤邦彥嘴角仍然上揚,但那絲毫不帶溫度的笑意,卻只讓人覺得他已瘋魔,“不要質疑我的決定,不要問我爲什麼,我不會向你們解釋這些。”

    被齋藤邦彥用神經質般的眼神盯着,保鏢渾身毛骨悚然,恨不得直接從他身邊跑開,但只能緊繃着身體道:

    “對不起邦彥先生,是我多嘴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了。我立刻去辦。”

    說着他就拉開車門,匆匆離去。

    下午。

    齋藤介躺在病牀上翻看着公司的計劃表,他眉頭皺着,看得很認真的樣子。

    綾瀨櫻見門虛掩着就直接推開,見他專注地看着文件也沒發現自己進來,沒有出聲提醒,只是放輕腳步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他的牀頭櫃上,就要走出病房。

    她不想在這時打擾齋藤介。

    但齋藤介像感覺到什麼一樣忽然擡起目光,剛好就看到她。那一刻,他俊雅的臉上露出笑容,“你來了。”

    綾瀨櫻頓了一下,然後微微低下頭說:

    “我給你拿來洗的水果。”

    齋藤介看了眼牀頭櫃上擺得十分精緻的果盤,就能看出綾瀨櫻的用心。他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加柔和,“謝謝。”

    綾瀨櫻看着他,停頓片刻後又道:

    “你繼續看文件吧,我就先走了。”

    不知爲何,雖然她沒表現出什麼反常的地方,但齋藤介卻覺得她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他遲疑地叫住她,低聲問,“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綾瀨櫻的腳步停住,她沒想到齋藤介能看出來。她真的不是有意要讓他察覺,但他卻注意到了這一點。

    這讓她的心情很微妙。

    轉過身,她對齋藤介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我就是怕打擾到你看文件。”

    齋藤介原本還有幾分不確定,但現在他確定了。

    “你坐下,我們說會兒話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