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惟墨看着靠在落地窗邊發呆的白藍雪,頓了頓後走過來,將端着的果汁遞給她,輕聲詢問道:
“是你妹妹的事?”
她愣了一下擡起頭,對他笑着說,“原來你都注意到了。”
“之前你妹妹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你學校的地址,說她要去找你,我就想到她可能是有什麼話要和你說,不然她就不會單獨來見你了,而是和顏阿姨一起。”
左惟墨摩挲着下巴,緩緩道,“所以,她找你是什麼事?”
“是因爲顏阿姨要逼她相親,但她不願意。”
白藍雪輕輕皺眉,想到今天下午白可兒遞給她的那一沓照片,也有些頭疼:
“顏阿姨人不算壞,就是在有些事情上格外的執着。這回她好像是動了真格的,一定要讓可兒訂婚,還要找一個將來能繼承我們家業的上門女婿。”
“繼承家業?”
左惟墨眉毛輕挑。
作爲左氏的繼承人,他對這個說法有些敏感,看着白藍雪道,“你爸爸原本的計劃,是想把董事長的位置傳給誰?”
白藍雪搖了搖頭,輕嘆道:
“其實就這個問題,爸爸在我來費城唸書前找我談過,我和他說,我沒有繼承白氏集團的打算。雖然他只是笑着說理解我,也支持我在音樂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頭疼。”
左惟墨坐到她身邊,安靜地聽他說。
“因爲他只有我和可兒這兩個女兒,我不想繼承家業,可兒也不想。如果是這樣,他等於只能找血緣之外的繼承人了。可是白氏集團是家族傳下來的家業,如果以後不姓白,該怎麼辦呢?”
說着,白藍雪的眉頭是越皺越緊。
就算白承軒不在乎這個,那麼多盯着他的人也會出來發話的。
之前她沒從倫敦出發時就聽過類似的閒話,還有人說早知如此,不如讓白承瀝來當董事長,再讓他生個兒子,這樣起碼等這一代董事長退休之後,白氏還能姓白。
“爸爸一直都在支持我的愛好和事業,可我卻不能爲他分憂,這讓我很內疚。”
白藍雪喃喃道,“可是,我已經決定要一輩子拉小提琴了。”
“你沒做錯什麼。”
左惟墨摟過她的肩膀,柔聲道,“叔叔也一直都爲你驕傲。他從來都沒希望過你能承擔家業,只希望你和你妹妹能健康快樂地享受生活。”
白藍雪垂下眼眸,內心因爲感觸而泛起漣漪。
“很多歐美的家族都面臨過這樣的問題。”
左惟墨又道,“在家族的直系後代中如果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他們的選擇就是找一個信得過的專業人士來當CEO,家族的後代只是控股,而不參與集團的內部管理。”
雖然這樣運作下來,家族對集團的控制力會越來越低,但那巨大的市值畢竟還是屬於他們。
可如果走了這條路,就不能回頭了。
讓白家人就這麼退出白氏集團的決策層,白承軒會願意嗎?左惟墨知道,如果是他的父親左愈,肯定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如果可兒未來能找到一個真正可靠的人,讓對方來繼承白家的家業,將來再把董事長的位置傳給可兒的孩子,我沒有任何意見。但現在就爲了繼承權的事,這麼草率地逼她去相親,那太莽撞了。”
白藍雪沉着眸子,雙手抱着膝蓋,冷靜地分析道:
“我擔心越是這樣有目的地去選擇,越會出現所遇非良人的情況。那麼多上門女婿和家族最後反目的案例中,有多少都是男人在一開始就別有用心的?而且可兒提到過,顏阿姨給她選的那些相親對象,都是有人介紹。”
左惟墨看着她,頓時就明白了什麼,“你是懷疑,有人故意攛掇顏阿姨,想從中謀利?”
她也不好意思說她覺得顏如玉看着聰明,有時候卻會犯傻,其實是很容易被矇蔽的那種人。
這要是小事,她也不會干預,但找上門女婿這可不是小事啊。
如果因此引狼入室,還賠上了她妹妹的人生,那不就完了?
“我得給我爸爸打個電話。”
半晌,她站起身道。
第二天早上。
顏如玉和白可兒坐在酒店的自助餐廳裏喫早飯,白可兒看到她媽媽一直在用手機和誰發消息,問:
“媽,你在跟誰聊天啊?”
聞言,顏如玉擡起頭看她一眼,“你又不關心我,問這個幹什麼。”
這陰陽怪氣的口吻讓白可兒被噎了一下,她頓了頓道,“媽,我不就是沒答應和你找的那些男人見面嗎,你也不用這麼說我吧。”
“怎麼就不用了?”
顏如玉彷彿被她刺激到,把手機放下,瞪着她道,“從小到大,我都由着你的性子來,只有在關係到你今後人生和白家命運的大事上,我才讓你聽我的話,可你卻連我唯一的心願,都不願意聽從。”
白可兒真想舉雙手投降,無奈道:
“媽,你也太會誇張了吧。這怎麼就是你最後的心願了?”
後面一句話說出來都不吉利,所以白可兒也沒說,只在心裏唸叨,搞得她好像馬上要死了一樣。
顏如玉一拍桌子道:
“你就是不懂事啊,一點都不成熟,現在還說這麼幼稚的話。我讓你去相親,這是爲你好,你懂不懂?”
“我不懂。”
白可兒甕聲甕氣,“我只知道我才十八歲,還沒讀大學呢。現在是流行家長逼婚,但哪有這麼早就開始逼婚的?你怎麼不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給我訂門親事呢?”
“你這孩子讓我說什麼好。”
顏如玉聲音越來越響,惹得周圍的客人都望過來,她卻毫無察覺,只接着嘮叨:
“看你姐姐,不也是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訂婚了?而且人家訂了婚也什麼都沒耽誤,照樣讀着最頂尖的音樂名校,頂着青年小提琴家的光環四處演出,所有人都羨慕她,說她是年少有成。怎麼輪到你,就是讀大學和訂婚不能兼得了呢?”
白可兒剛想讓她聲音輕一點,她就嗤了一聲,接着道:
“可兒,不是媽媽想打擊你,但爲了你好我必須實話實說。你看看你,你沒有你姐姐那樣的特長,本來就差了一大截,你現在連訂婚的事都落下了,是準備大學畢業後就找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等混到三十歲了,再找一個普通男人回家氣我唄?”
聞言,白可兒被氣得嘴都要歪了,正想要反駁。
這時隔壁桌的一位女士站起來走到她們面前,用英語禮貌地提醒她們這是公共場合,請她們說話小聲一點,白可兒紅着臉說了抱歉,只能對着顏如玉乾瞪眼。
顏如玉也不怕被她瞪,壓低聲音道:
“我不管你怎麼想,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做。這次來了費城,正好,你就在這裏給我見一個男生。那個男生也在費城唸書,和你姐夫還是一個學校的。”
聽到這句話,白可兒睜大眼睛,臉都綠了。
她是沒想到自己跑來美國,反倒落入了她媽的圈套。
一個小時後。
白可兒被顏如玉拉着,在馬路上掙扎道,“媽,你別逼我行嗎,我真不想見那個人。”
“你說不想就不想?”
顏如玉冷笑道,“今天你還非得去見他了。”
說完,她就把白可兒推到出租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