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二十一章 洛府小姐的夢中人
    韓墨兒由翠枝扶着下了馬車,無意間擡頭就見洛景恬探出半個頭向下張望,見韓墨兒來了,臉上掛了笑,招手讓韓墨兒趕快上來。

    還沒等韓墨兒推門,洛景恬就從裏面開了門:“墨兒你可來了,我都喝了兩盞茶了。”

    “還不是小姐你心急,約了巳時三刻,你不到巳時就要出門。”洛景恬的丫鬟打趣自己家小姐。

    洛景恬白了一眼,拉韓墨兒落座。春宴後兩人只見過一面,多數時間都是洛景恬發泄心中鬱氣,大罵韓嫣兒卑鄙,洛景恬罵人時神情生動、面色紅潤、朝氣勃發,似附着露珠的帶刺玫瑰,韓墨兒邊飲酒邊欣賞,將洛景恬當做下酒的好菜,一個罵得淋漓,一個飲得歡暢,各得其所。

    “你不是說你母親拘着你不讓你外出,今兒怎麼得了空出來了?”韓墨兒摘了斗篷遞給翠枝。

    “心中實在悶得慌,想找你說說話,騙母親去靜伯府上找三小姐打絡子,母親這才放我出府。”

    韓墨兒剛要端茶,聽聞這話頓了一下:“這樣恐出漏子,日後你不好自圓其說。”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大不了得母親一頓責難。”洛景恬毫不在意。

    韓墨兒微笑,這便是有人真心疼愛的人,可以不計後果的胡鬧,也可以毫不吝惜地揮霍。

    “聽說你前幾日去了國公府見了趙二小姐,她把你一頓訓斥?”洛景恬語帶不滿。

    “啊,也不算訓斥。趙二小姐以《女戒》相贈,我沒拿。”韓墨兒不知如何向洛景恬介紹她與趙思雅的關係。

    “她贈你《女戒》什麼意思,覺得你言行不妥嗎?本以爲她還算是個講義氣的人,賞花宴時出言替我解圍,沒想到也是個老八股。”現在身世悽零、忍辱負重的韓墨兒就是洛景恬心中碰不得逆鱗,誰碰誰死。

    韓墨兒拂開洛景恬肩上有些凌亂的頭髮,嬌寵地開口:“別胡說,趙家二小姐人很好,從未認爲我言行不妥,我們相談甚歡,已引爲知己,她贈我《女戒》也是與我玩笑。”

    “真的?”

    “我何時與你說過假話?”韓墨兒漫不經心,答得隨意。

    聽聞這話,洛景恬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眯起眼睛,狠厲道:“沒說過假話?是誰說鄭賢德與桃花夫人定然百年好合,不離不棄,一生一世一雙人!”

    韓墨兒被茶嗆了一口,怎麼還帶翻小賬的,桃花夫人的梗何時才能翻篇?

    看着韓墨兒微笑不答,洛景恬收了爪子,趴在桌子,手裏撥弄着茶碗出神。沒有罵人時的明豔生動,也無責難時可愛囂張,現在的洛景恬是落寞的、惆悵的、安靜的,似誤入情網的女孩,找不到來路,亦尋不得出路。

    韓墨兒由着洛景恬出神,十五六歲的女孩,能擁有稠密的心事也是幸福的。

    “墨兒想過以後會嫁一個什麼樣的人嗎?”洛景恬忽然輕聲相問。

    果然是因女兒情絲,韓墨兒起了興致:“定然不嫁鄭賢德那樣的。”

    見韓墨兒逗她,洛景恬別過臉去。

    韓墨兒趕緊檢討自己,女娃剛識得情滋味,正是珍之重之之時,萬不得與之玩笑。

    韓墨兒換了鄭重的表情:“景恬若有話與我說,我洗耳恭聽。”

    洛景恬好一會才把臉別了回來:“我說了你不許笑我。”

    “恩,不笑。”看來洛景恬這次約自己出來,要談得就是這件事情。

    “半個月前,我與二哥陪母親去廣源寺上香,恰巧曲家大公子曲仲博也在寺中游玩,我那不靠譜的二哥跟着曲仲博不見了蹤影,不料母親犯了頭疾,我們匆忙趕回府中,應是車把式抽打馬匹驚了馬,馬兒狂奔起來,鄉道邊上有一處深水塘,眼看着馬車就要翻於水中,我擁着母親想着怕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就在此時...”洛景恬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韓墨兒,臉上燒起了兩朵紅雲。

    “就在此時,一位公子翻身越上馬背,勒住繮繩讓馬轉了方向,上了大路,片刻後馬兒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我和母親得救了。”洛景恬講到這裏,便不向下說,眨着大眼睛,等着韓墨兒問下文。

    韓墨兒心中好笑,面上卻不漏聲色,很識相地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然後,得人相救,定然要當面致謝,母親當時心悸,只能由我代勞。”洛景恬忸怩。

    韓墨兒默忖,又不按話本子來,得人相救,定然要以身相許纔是。

    韓墨兒一邊囑咐自己要斟酌言辭,一邊又忍不住賊兮兮的八卦,最後後者完勝:“這位恩公,可是生得俊朗非凡、玉樹臨風、倜儻風流?”

    本以爲會捱罵,沒想到卻換來兩朵更紅的煙霞。是了,不言而喻,又是一個風流公子俏佳人的故事。

    “既是恩人,當然要拜禮致謝,可問了姓甚名誰,哪家的子弟?”

    此問一出,洛景恬便苦了臉:“並不是都城的哪家子弟,是崇山派的弟子,入京爲其掌門師父辦事,路遇驚馬救了我們。”

    這就是了,如果是都城官宦子弟,只要不是身份地位極爲懸殊,以洛夫人對洛景恬的疼愛,都會成全了女兒心意。但救美的英雄偏是一個武林中人,這已經與權勢無關,完全是跨了階層,不容於天下的妄想。原來以爲是《風流公子俏佳人》的甜文,現在卻換成了《豪門千金苦戀窮小子》的虐文。

    “後來二哥去送了謝禮,又在府中宴請他,我自是要去謝的。”說到這裏洛景恬似是憶起了什麼好笑的事,臉上帶上了幾分嬌羞嗔怨:“他見了我,便拿出嵩山派的祕製的金瘡藥,說驚馬時見我傷了手。他這個傻瓜,哪有這麼大咧咧送姑娘東西的,被大家異樣地看着,他忽然就懂了,慌忙地想要收回金瘡藥,我哪裏允許他送了東西又收回,一把搶了過來,連同他包藥的帕子都歸我了。”洛景恬咯咯地笑,得意的像是做了件多了不得的壯舉,笑了幾聲便停了,目光看向窗外,眼中帶着陌生的落寞。

    韓墨兒握了洛景恬的手,真真切切開始心疼她。一個少女傾覆初心,卻從一開始便知道結局,明知註定無疾而終,卻依舊寄予明月與相思,亂了的心何時能夠歸於平靜,此後餘生是否會在心底留下波瀾,待所有繁華紅塵都斑駁落盡,是否還會記得那個陌上少年清秀的眉眼。

    洛景恬不說話,韓墨兒陪着。此時無需安慰的言語,洛景恬正用最美好的情感描摹着她的初戀,若晨露也好,若碎夢也罷,也許不會一往情深,但終究曾經熠熠生輝。

    一盞茶的功夫,洛景恬收回思緒,又迴歸那個二呵呵的姑娘:“墨兒,我剛剛許了心願,若能實現,我請你喫尚品齋的瓊華宴,若未能得償所願,就換你請我喫尚品齋的瓊華宴,一年辦一次,一次開三席,以爲它是玉醴金漿、仙人食肆呢!”

    “好,一言爲定。”韓墨兒爽快應下,二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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