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兒緊了緊身上的墨綠色的大氅,跟着宮人走在皇宮之中。此番進宮爲皇后召見,來傳懿旨的公公並未言明何事,只是笑呵呵的說是好事。
因帝后與禮王不合,成親近一年皇后也未宣過韓墨兒進宮陪伴,因而讓常常進宮陪皇后賞花說話打葉子牌的幾個夫人不止一次的暗地裏嘲諷。
上次見皇后還是在八月十五中秋節的家宴上,不論私下關係如何,皇室成員表面均喜樂洋洋,明君聖主、四海昇平、天下歸心、萬代昌隆等阿諛之聲不斷。只有禮王夫婦隔絕於外,與衆人不似同一空間,禮王寒着臉默不作聲,韓墨兒只能夫唱婦隨沉默在他身側,佈菜添茶侍候自家王爺。
室外草木枯零,昭仁宮內卻羣芳爭豔、一室馨香。韓墨兒行過大禮便恭敬得坐在皇后下首,同坐的還有兩個尚書府的誥命夫人。
皇后待韓墨兒還是有些疏離,不鹹不淡的拉着家常,一會問禮王可喜甜食?一會又問禮王如何評價韓墨兒做的沙發?話裏話外無非就是問兩個人關係如何?是不是府門一關面都不見。
韓墨兒不知皇后是何心思,只能如實回答,兩人本來關係就不密切,編也編不出花來。
“你與禮王成親也已八九個月了,身子沒有一點動靜?”皇后呷了口茶,問得慢慢悠悠。
“……”韓墨兒心中生疑,以帝后與禮王的關係應該不希望禮王有後纔對,爲何今日問起此事?她裝作羞赧的樣子低頭回答:“回稟皇后娘娘,還沒有。”
“禮王年紀也不小了,是應該考慮傳宗接代的事情了。”轉而她又笑着看向兩位誥命夫人,“明年錦陽與錦安大婚,到時必將萬國來賀,路途遙遠的藩國此刻就已經進京了,及班國來得最早,昨日覲見了皇上,奉上寶物無數,此外還帶了幾位佳人,個個風姿卓絕、儀態萬千,得皇上體恤,賞給你們府上,也可替你們做主母的分擔分擔,她們的名分也不用過多計較,是姬是妾全由你們做主。”
兩位誥命夫人初聽時也有些牴觸,在聽到名分全憑自己做主之後便露出釋然的表情,她們年紀皆愈四十,府中早已姬妾成羣,只要皇上皇后不是賞了個需要供着的貴人入府,便不需介懷,美人嗎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只有韓墨兒心中似堵了一塊大石,十分不適。前些日子在齊子睿府中她還瀟灑地思忖過,尉遲軒身邊若是多了幾個女人便可以分擔一些他的冰寒與彆扭,可事到眼前,韓墨兒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瀟灑只是基於假設之上,現在她心中煩悶得只想拂袖而走,管你什麼皇帝皇后,竟插手到人家後宅之中,可還要點臉面。
韓墨兒垂着眼眸,臉上笑容依舊,手卻在廣袖之下握得緊緊的,她聽到皇后向宮人吩咐:“將那幾個佳人帶上來,讓兩位夫人和王妃看看。”
“真是好顏色。”禮部尚書夫人讚道。
“是啊,領回去幫你們籠絡夫君的心。”皇后淡笑,開了句玩笑。
老鴇子。韓墨兒心中暗罵。
一共四位佳人,兩個誥命夫人各領走了一位,韓墨兒獨得了兩位,還是顏色最好的兩位,用禮部尚書夫人的話便是:“禮王妃風華絕代,禮王的眼光都養刁了,這兩位雖不能與禮王妃相比,倒也算是各有風情了。”
韓墨兒心中不痛快,兩個佳人心裏也是也不是滋味。她們能被以拜禮之名送來大曆朝,自然經過了千挑萬選,儀態才情俱佳、容貌氣質絕塵,向來自視甚高。但萬萬沒想到,她們未來的主母,也就是禮王府正妃會如此耀眼奪目,美得似真似幻、不似凡人。舉手投足皆風情,眼波流轉皆嫵媚,與這樣的主母爭寵,哪裏又有勝算?
二人雖萬般不願,也只得與韓墨兒回府。韓墨兒一路無言,心中卻百轉千回。爲何煩悶?韓墨兒歸結爲被人侵佔了地盤。韓墨兒也有些驚訝,爲何短短几個月她便把禮王府列爲自己的地盤,只因上無長輩管束、左右無姬妾煩擾?只因府中井然,少有是非?只因尉遲軒面上冷淡鋒利實則百無禁止,一切由她隨心所欲?好像都是。
韓墨兒長嘆了一聲,告誡自己:有所求必有煩擾,煩生怖,怖生傷,是條不歸路。
是應該收斂心情了,她想。
回到王府,韓墨兒已經收拾好心情。她給二人各自分派了院落,安排了侍女和下人,衣食住行無一沒有照顧到。
“你們來自及班國,但既然被送到大曆朝必然對我們的規矩有所瞭解,國法律法咱們就不說了,王府中的規矩日後也會有人教授你們,今日我要說的是我這裏的規矩。”韓墨兒語言溫和並沒有擺王妃的架子。
“我這裏規矩不多,就是無事莫來相擾。早晚請安就免了,用膳也不用你們侍候,每月初一、十五來兩次即可。若有什麼雜事就與府中的嬤嬤說,她們處理不了自會報到我這裏來。王爺…王爺那裏有什麼規矩,一會見了王爺他自有吩咐,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們可聽清了?”
兩個美人面面相覷,心中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惶恐。她們對大曆朝規矩禮法瞭解甚多,知道作爲姬妾都應該做些什麼,而這個禮王妃不立規矩、無需侍候,像讓她們自生自滅一樣,不知打了什麼樣的心思。兩人糾結的應下,便隨着韓墨兒來到了禮王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