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思俯身撿起了符明願落在地上的棉籤，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樣，眸子一暗，開口問道。
“沒什麼，就是……謝謝你……”
符明願回神，接過棉籤，將醫藥箱收拾好，重新坐回了沙發，轉頭瞧着霍存思，原本準備隨便應付下的話，話鋒一轉還是道了謝。
符明願知道‘謝謝’兩個字一說出口意味着什麼，霍存思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爲，也未必在乎自己的感謝。
此刻道謝除了讓霍存思知道自己察覺了他暗地裏的動作，別無其他用處。符明願明白眼前的形勢，可她依舊想要道謝。
畢竟無論霍存思東動手的目的是什麼，但此舉確實是幫自己報了仇。她最討厭欠別人人情，雖然眼前沒有什麼可以報答霍存思的，但是她不想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勇氣說出口。
霍存思聽着小姑娘輕輕軟軟的嗓音，目光在她交疊放在腿上的緊握着的雙手微微一頓，隨即發出一聲嗤笑。
“你倒是膽子大。”
都是聰明人，符明願明白的事，霍存思自然也清楚。他知道符明願聰明，循着王家如今的結果，猜出些什麼來，並不奇怪。自己眼下這般反應也只是驚於她的膽色。
不過，想到當初在小巷被簪子戳死的男人，霍存思心裏的驚訝便少了些，她向來堅毅勇敢，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對於霍存思這意味不明的一聲輕嗤，符明願沒有回話。只是望着他，眼眸清澈，不躲不閃。
“你謝天，謝地，不必謝我，記住沒？”
二人沉默一瞬，霍存思忽的傾身上前，湊到符明願身邊，低沉的帶着點懶散的聲音落在符明願的額頭，末了像是怕她不留心，霍存思還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尖，往上提了提，像是警告，又帶着點寵溺的意味。
————
符明願從水域桃源離開，沒有回到學校，而是被霍存思派人送回了符家。
學校那邊的流言蜚語還沒有完，在處理完之前，霍存思不準備將符明願送回去受氣。符家雖然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但聊勝於無。
瞧着小姑娘坐着輪椅被傭人推進了家門，頭都不回一下的背影，霍存思垂眼，想着接下來一段無趣的日子，心裏有些煩躁，伸手從口袋裏摸出根菸點燃，慢慢抽着。
倒也不是沒想過把人留在自己身邊解悶兒，但符明願到底還是個學生，就這麼跟在自己身邊也有些不妥。霍存思吐了口煙，隨即笑了聲，有些感慨，莫不是自己年紀大了，什麼時候也開始畏懼陌生人的眼光了。
一根菸抽完，霍存思才吩咐鄭擎將車開走。
符家二樓的一處窗簾動了動，竹青色的簾布被掀開一角，符明願望着漸漸駛離的車子，眸光復雜。
“噔噔，噔噔”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符明願的思緒，符明願放下窗簾轉身，就聽見房門外符悅薇的聲音。
“符明願，爸媽叫你下樓說話。”
符悅薇聲音冷淡，連句姐姐也沒叫，語氣裏的不耐煩隔着門都能聽出來，說完後也不等符明願有反應，轉身就走了，噠噠噠的下樓聲似乎還在訴說着對這樁跑腿差事的不滿。
因着受傷，所以符明願下樓的動靜有些大，惹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符益海皺了眉，剛想訓斥幾句，擡眼看到符明願氣定神閒的樣子，又咽了回去。
符明願自然注意到了符益海的動作，只是也懶得理他，連個眼風都沒施捨給他，依舊垂眸瞧着腳下，不緊不慢的一步步下樓。
符益海三十歲了才發家，雖說如今符家的情況已經要比大多數家庭好了，但符益海卻仍不滿足，不僅是錢財地位上的不滿足，也還有家世底蘊上的不滿足。
符家往上倒十八輩兒，除了符益海這一輩，其他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祖上就沒什麼文化，如今符家雖然混進了屈城的上流圈子，可到底還是被人看不起的。
若不是因爲霍家，那些世家大族纔不屑於跟符益海這種小家子氣又陰險狹隘的人來往，商場上符益海也沒少因爲出身而被人恥笑。
已經被人如此嫌棄了，要是旁人指不定就放棄了，偏偏符益海越挫越勇硬要融進這個圈子。要是他自此就肯多多學習，修身養性，符明願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可他的方法是什麼？是附庸風雅，是裝模作樣！
符益海最愛學的就是屈城徐家的做派。徐家是屈城底蘊最爲悠久的家族，雖然到了如今財富地位比不上霍家，但祖上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到今天也一直沿襲了從前的清規禮制。
無論是私下裏的人情來往還是明面上的商業合作，徐家待人接物方面的做派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存在，有好風雅者贊其言談舉止之間盡顯君子風度。
這美名傳着傳着就到了符益海的耳朵裏，從那天開始，符家的規矩忽然就增多了起來，一條一條都是符益海在復刻徐家。
只是符家並不是什麼大家族，如今的房子裏帶上傭人總共也就二十人，偶爾有親戚拜訪也是極爲諂媚拘謹，沒有人可以配合符益海演這一出大家風骨的戲，當然，除了林春華。
便是連符悅薇都對現如今家裏的條條框框惱火的很，至於符明願嘛，在家的時候不多，並不怎麼困擾。
符明願就在這一屋子人的注視下慢悠悠的下了樓，全程都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上來攙扶。符明願擡眼瞧了下客廳角落垂手而立的七八個傭人，有些無語。
原本家裏只請了四個傭人，只是符益海硬是要學徐家的規矩，連傭人的數量和分工都學了過來。可他也不想想，徐家四房子女未分家，如今三代同堂共有十五個人，再加上祖宅面積極大，二十個傭人自然是合適的。
可依着符家的情形，請二十個傭人回來，每天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閒着的，沒事做的時候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充當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