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雲宮。

    被帶到月輪上的小西瓜有點兒緊張。

    這世上它最怕的兩個人就是執道聖君和阮玉,現在,它居然要一次面對兩個。上一次跟他們夫妻倆見面,還是在夢域裏呢,現在回憶起夢域中的那兩人,它腿腿都有點兒抽筋。

    “阮玉還沒醒?”聽到這句話,小西瓜稍微心安了一點兒,嘴角都上翹一下,旋即覺得不對,飛快地垂下了頭。

    它並不是希望阮玉不好,只是,下意識有些怕她。所以平時最聽的其實也是阮玉的話,讓本來只喜歡躲在裂隙裏睡覺的它,都成了個公共坐騎,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團團轉。

    “恩。”一人一獸很快就到了靈舟上,小西瓜忐忑不安地站在執道聖君面前,兩隻前蹄不自在地左右移動,將地面踩得嗒嗒響。

    逢歲晚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將現在的情況告訴了小西瓜,並問:“我們需要找到神器太乙拂塵,它在無盡海之中,跟虛空獸族羣有關,你能告訴我虛空獸所在的浮雲島在什麼位置嗎?”

    他沒說什麼天下大義,如果魔器壓制不住,會出現第二個夢魘妖魔,天下生靈,乃至無盡海中的虛空獸也難以倖免這些大道理。

    他只是說:“我想救她。”

    “我可立下天道誓言,若無故做出傷害虛空獸族之事,天降神罰。”

    小西瓜一臉爲難:“我,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呀。”

    它想了想說:“浮雲島是座浮島,在虛空裏會飛來飛去,根本沒有固定的位置,我當年不小心從那小裂隙裏掉出浮雲島後還追着島後面跑了好久,最後實在頂不住罡風昏了過去。”

    “後來一直在無盡海那些碎島上躲躲藏藏,我都以爲我活不成了。”

    “接着就是古祕境開啓,我遇到了主人,這纔在他的儲物袋裏睡了一個安穩覺。”它是虛空獸,能隨意穿梭結界,無盡海的罡風讓它渾身上下遍佈傷痕,它瀕死之時,感應到了好幾個穩定的小空間,其中一個裏面有一股誘人的甜香味兒。

    於是,它鑽了進去,強打起精神啃了那個甜果子後,沉沉入睡。

    再醒來時,就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你怎麼進來的,還偷吃了我好不容易纔摘到的白玉瓜?”

    它是虛空獸,能感覺到對面的人雖然板着臉,但對它沒有一點兒惡意,所以,那時候的它只做了一件事,用頭上的小角角碰了碰許知鶴的手指。

    後來,它就成了許知鶴的虛空獸,獨一無二的靈獸,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都讓它忘記了想家。

    想到許知鶴,小西瓜情緒低落,它垂着頭道:“到了無盡海,只能到處穿梭,若距離浮雲島很近了,我頭上的角會發光,能夠指引我回家的路。”

    阮玉幫它找到了許知鶴,那樣的恩情它嘴上不怎麼說,心裏卻始終記得,也知道,它幫阮玉做的那些事,根本不足以償還。

    它雖然打心底有些怕她,卻不想她死。能夠幫的,它一定會幫。

    想了想,小西瓜又說:“浮雲島外面有一片海,就是你們說的苦海,要是你們知道苦海的位置,我就肯定能找到浮雲島。”

    浮雲島太過神祕。

    修真界幾乎沒有任何關於浮雲島的線索,但是苦海,倒是流傳了不少傳說,大家對苦海的瞭解比浮雲島要多。

    別的不說,傅紫衣就去過苦海。

    有的人在苦海受益無窮,帶着清心草等靈物回來後成爲一代宗師。

    也有人在苦海受盡折磨,心魔纏生最後喪失人性。

    那苦海,亦正亦邪,在世人眼中顯得給外神祕。

    “等你們打算出發了就叫我。”小西瓜主動道。

    逢歲晚鄭重道謝,還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白玉瓜,這是這次進入古祕境弟子從裏頭帶出來的,逢歲晚聽孤雲岫說小西瓜喜歡喫,還收了不少的瓜。

    他還準備了雷擊木做的排梳,以及……

    各種口味的燈油,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在打聽小西瓜喜好的時候,李蓮方說這些事當初阮玉也做過,爲了讓它帶她穿過聽風殿外的結界,阮玉也曾絞盡腦汁討好小西瓜。

    重複着她做過的一切,逢歲晚更能體會到她當時的心情。

    那樣的喜歡,宛如柔軟的絲線,一點點的包裹住他的心,不留一絲縫隙。沉浸在甜蜜回憶中的逢歲晚默默掏出了個雷光果,咔擦咔擦地啃了起來。

    還沒離開的李蓮方和小西瓜:……

    聖君現在越來越平易近人了呢,以前不食人間煙火,現在,都能隨時隨地掏出個果子啃得咔咔響?

    小西瓜都想掏出剛得的白玉瓜一起啃了。

    好在它還記得聖君最講規矩,怕啃得汁水飛濺惹得聖君不快,只能忍住。

    剛喫完一個雷光果,正打算開始下一個的時候,逢歲晚心念一動。

    雷心劍靈叫道:“呀,噬夢蝶!”

    阮玉一直帶着噬夢蝶,這小蝴蝶藏在她袖子裏,它不動的時候像片樹葉,很難被發現。

    逢歲晚倒是一直知道它的存在,他從前不喜蝴蝶,如今,倒沒有那麼大的感觸,因此,他沒趕走一直呆在阮玉身邊的噬夢蝶。

    不過最近幾天,這隻蝴蝶都是幹樹葉一般,一直未曾動過一下,今天突然繞着阮玉飛,讓逢歲晚多了一絲希望。

    難不成,是阮玉要醒了?

    它既然叫噬夢蝶,會不會進入夢中,將沉睡的阮玉給喚醒?

    抱着這樣的期待,逢歲晚直接一個瞬移回到阮玉身邊,他目光落在噬夢蝶上,那小蝴蝶翅膀僵住,直接停在空中保持了三個呼吸之後,蝴蝶往下墜落,看着像嚇呆了。

    逢歲晚下意識伸手去接。

    他不想蝴蝶身上的粉末沾到阮玉臉上。

    阮玉睜眼,就看到逢歲晚站在自己面前,雙手伸在空中,手裏捧着小蝴蝶。

    阮玉一頭霧水。

    這不是最討厭蝴蝶的嗎?怎麼突然轉了性子,都把蝴蝶當寶貝捧手心裏啦!

    “我是不是在做夢?”阮玉閉上眼,又想,這夢做得不對,要捧也該捧着她,捧噬夢蝶算什麼事兒啊?

    她又睜眼,就看到蝴蝶從他掌心飛走,撲棱幾下匆匆飛遠,那樣子,活像在被狗攆。

    阮玉噗嗤笑出聲,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來了。

    逢歲晚竟將她一把從牀上撈起,摟在了懷裏。

    逢歲晚前幾日瞧着都冷冰冰的,感情內斂得很,怎麼突然這般熱情似火,阮玉本想調侃幾句,只是話到嘴邊,突然想到什麼,她皺起眉頭,問:“我……睡了多久?”

    “三十七個時辰。”

    阮玉伸手抱住了逢歲晚的腰,輕聲說:“嚇到啦?”

    明明是個三千多歲的老頭子,她卻很有耐心地哄了起來,“沒事啦,我不睡了,我精神得很,我肯定不睡。”說話時,阮玉都想打哈欠,嘴一張,又被她憋回去,結果眼角都擠出了一點兒淚。

    “嗯。”逢歲晚道:“你睡的時候,魔珠無意中暴露了一件事。”

    他聲音裏透着欣喜,“你不是傅紫衣。”

    阮玉這下是真的精神了,她猛地擡頭,還撞到了逢歲晚的下巴。阮玉一邊揉頭一邊咯咯地笑,“你下巴長這麼硬做什麼嘛!”

    沒想到逢歲晚居然說:“我錯了。”

    認錯這麼快,一點兒不像他。

    總覺得,現在的他,居然有點兒爹爹的氣質,就——

    認錯積極得很。

    “不是傅紫衣,那我是什麼?”

    她站起來,頭一揚,“女神對嗎?我一點兒都不意外!”

    “我幻想的終於成真啦!”

    試問,哪個少女沒有一個神女夢呢?

    阮玉,當然也不例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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