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桂節的起源還刻在門規上,這是定下節日後的第一年,到底怎麼慶祝,還讓掌教李蓮芳愁了好一陣,後來麼,他們參考了一下凡間的節日,定下仙雲宮弟子在這一天,可以折一枝桂花,插在心儀之人門外的竹簍裏。
仙門弟子絕大多數都一心修煉只想變強,對玉桂節送桂花並不是很熱情。
然而這可是執道聖君定下的節日,大家總不能不參與,於是,第一年的玉桂節就冒出了諸多奇葩之舉。
比如,一個劍閣的劍修將一枝桂花跟自己的劍綁在一起,抱着劍和桂花昂首挺胸地滿山亂轉,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身爲劍修,愛劍如命。
他這麼一帶頭,便有衆多弟子效仿,結果有將桂花送劍的,也有送刀的、送槍的、送琴的,甚至還有人將桂花插在丹爐裏,走在路上時像端了個花盆兒。
有丹修煉了一爐帶有桂子香氣的養顏丹,站在人多的路口兜售,宣稱服下此丹後身上桂香七日不散,結果站了一整天,一粒也沒售出,倒是引來了不少的蜂蝶,險些被蟄。
總之,仙雲宮到處都是折下來的桂枝,然而正該放置桂花的竹簍裏空空如也,一枝都沒見着。
元寶的房間外插了一枝桂花。
不用想,那肯定是離雲送的,她都在桂花上聞到了離雲的味兒。
離雲最近挺忙,送了桂花後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元寶趴在牀上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該行動起來。
玉桂節,是給喜歡的人送桂花。
她有好多桂花要送。
忘緣山外原本高牆結界的地方早拆了,那裏種滿了桂樹,元寶過去折了一大筐的桂枝,先是在離雲房間裏放了一大捆,接着挨個兒送了過去。
掌教、長老們一個不拉,平時那些跟她一起玩過球,送過喫的的弟子也都有份兒,它如今修爲在門內算得上中上水平,很多修士都不如她,她跑起來可以說是風馳電掣,以至於大部分弟子都沒看見門口的花是誰送來的,就……
門口的竹簍裏突然多了一枝桂花。
原來,門內還有人心悅我?
他(她)會是誰呢?
大家都在懷疑,彼此視線交匯瞬間,心中就多了一些想法。
……某些人堅定不移的道心,還是泛起了一點點微瀾啊。
元寶將仙雲宮喜歡的送完後,還準備了一大兜東西,自個兒聯繫了一隻虛空獸,獨自前往無盡海。
阮玉可是她最喜歡的人。
別人都送了,阮玉怎麼能不送。
到了夢鄉,元寶就發現聖君居然在水潭邊做飯。
元寶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將一大摞桂花放到水潭邊後,眼巴巴地蹲守在聖君的竈臺前。
她看到聖君將糯米、粳米混合後用劍氣攪成粉末,隨後混合糖霜、幹桂花、麪粉倒在一起,接着加水攪拌,他那隻手沾滿黏糊糊的東西,讓元寶都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
作爲在忘緣山生活過的狗,她也是抄過門規的,更是知道,執道聖君在某些方面的固執和可怕。
在發現執道聖君並沒有產生什麼異常反應後,元寶又靠近了一些。
她看到執道聖君將麪糰揉好後一個個捏成花瓣的形狀覺得好玩,自個兒在地上踩來踩去,也踩出了一地的梅花。
又等了一會兒,元寶聞到了香味,也不踩腳印了,眼巴巴地瞅着執道聖君面前那口大鍋。
就見執道聖君小心翼翼地揭開鍋蓋,它連忙伸頭去看,奈何什麼都沒瞄到呢,執道聖君就已經將鍋蓋蓋上了。
在好喫的面前,元寶都顧不上怕了,她把尾巴甩成了小旋風,“聖君聖君,你做的桂花糕嗎?給我嚐嚐呀。”爲了那口喫的,她轉頭從水潭邊的一大摞桂花裏叼出了細細的一枝,放到了逢歲晚的腳邊。
——這喜歡,就很勉強。
逢歲晚搖了搖頭,“還未成功,等下次吧。”
元寶登時眼淚汪汪,一伸爪子把桂枝都給抓了回來。
逢歲晚眼角一抽,沒多說什麼,他正要毀屍滅跡,鍋蓋突然被揭開,就見鍋內歪歪斜斜的擺了一些小糰子,有好幾個溼噠噠的,像是一灘稀泥巴。
元寶愣住,後退幾步,一臉嫌棄。
這是——狗都不想喫啊。
最近習慣了人形的夜冥用絲線套着鍋蓋,它看了一眼鍋裏的東西,嘖嘖嘆了兩聲,“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煮屎呢。”
旁邊元寶聽得這話,倒是主動替聖君辯解:“屎纔不是這個味兒。”
夜冥:“你喫過?”
元寶剛要答應,隨後想起什麼,垂下腦袋不說話了。
夜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剛喝了一杯,臉頰上就飄了點兒紅,不過他眼神清明,看着倒也還好。
元寶哪忌得住口,直接把杯底都舔乾淨了。也就喝了一杯,元寶就有些醉醺醺的,它趴在水潭邊,跟阮玉訴苦。
“阮玉阮玉,你什麼時候才醒?嗝……”
“我喜服現在都還沒繡完,嗚嗚嗚,繡花好累哦。”
旁邊的夜冥耳朵一動,繡花?喜服?縫嫁衣!
這個我會啊!
他走到元寶旁邊,說:“我幫你啊。”
元寶心動了,不過下一刻它仍是搖頭,“這個不能讓別人幫忙。”離雲心疼她,讓她別繡了,可她還是想自己繡的,因爲大家都說,嫁衣自己繡纔是好兆頭,不能假手於人。
夜冥認同地點點頭:“對啊,我又不是人。”接着,它變回原形,爲了不嚇到面前的小狗,夜冥還只變了巴掌大,正好落在元寶的頭上,幾條腿恰好矇住它的嘴筒子。
強者獨有的威壓將元寶嚇得腿一軟,險些跌水潭裏。
逢歲晚出手極快,將它攔住後,輕輕扔至一旁。
元寶緩過來,說:“你把我勒得太緊了。”
夜冥:“我這是給你量尺寸。”
它先量了頭,又跳到背上,量腰、腿的尺寸,量着量着,夜冥又問:“你成親那日也這麼小一隻?太不威風了。”
元寶喝得暈乎乎的,這會兒覺得夜冥說的特別有道理,立刻道:“那我要變大!”
它把自己變得又高又壯,足足有一層小樓那麼高,“這樣呢?再大鑽不進去洞房了。”
夜冥還覺得不夠大,不過聽元寶這麼說,就點點頭說:“好,那我重新量一下。”這次,它用絲線將元寶從頭到腳勒了一圈兒,把尺寸記下來後道:“三日後就好。”
元寶一臉崇拜:“這麼快啊。”
夜冥:“當然,我腳多嘛。”一邊說,一邊亮了亮自己的蜘蛛腿。
元寶被說服了,看夜冥的眼睛裏都在冒星星,旁邊聽得他倆對話的逢歲晚有幾次想插話都被打斷,最後,他放棄說服兩個醉鬼了。
逢歲晚:……
反正,到時候苦的又不是我。
逢歲晚無視了兩個醉鬼,他坐在水潭邊,輕輕觸碰靠近水潭邊緣的荷葉。
還將一些桂花撒在了荷葉上。
“今日是玉桂節,月輪上的桂樹已經有了三丈高,等你醒來,便可折一枝桂枝種到玄島上,不過,如今玄島不比以往,有那羣虛空獸在,玄島的生機早已恢復。”玄島那點兒煞氣,跟濁海相比差遠了。
虛空獸們將自己島上的天材地寶都搬了上去,如今,不需要桂樹幫助,玄島就已生機勃勃,綠草如茵,繁花似錦。
“爹他們都還好,浮雲樓的生意遍佈了仙凡兩界。我煉的那支筆寫了不少受歡迎的話本,其中有好些都被梵音扣收錄,你想聽的話,我放給你聽。”
“玉蘭樹恢復得也不錯,它剛醒就閒不住,還重新修葺了艸齋。”他頓了一下,說:“牌匾上的字,是我寫的。”
“聽音花由小道……娘養着,聽說現在已經開出了六朵花了,它能提升那麼快,必然是因你的緣故。”聽音花是跟阮玉有神魂聯繫的,阮玉越強,聽音就躺着都能進階。
“聽音都那麼強了,你是不是也該起來了?”
逢歲晚原本是想等夜冥和元寶離開後再與阮玉說這些,哪曉得,那兩個居然一直不肯走,這會兒已經商量到嫁衣上應該繡什麼花。
元寶將自己的腳印在地上踩了又踩,“就這個!”
他們不肯走,逢歲晚也不能把他們扔出去。
元寶就算了,另外一個是大哥。
大哥,他估摸着自己打不過。真打起來,他倒是有五六分勝算,然而那需要劍意,出劍則有傷,他又不可能跟夜冥拼命。
天色漸暗。
逢歲晚脫掉鞋襪,一步一步走到潭水中間。腳下是淤泥,他卻不覺得髒。
中間的蓮花,有他人高,花朵比他的臉還大。
他站在那朵即將完全綻開的蓮花面前,靜靜注視良久之後,在花瓣上落下輕輕一吻。
夜冥:“你看,那傻子在偷親花。”
元寶:“不可以嗎?”
夜冥:“花是靈植生殖繁衍的地方。他以爲他是蜜蜂呢。”
逢歲晚:……
他就該拼了老命把這倆傢伙給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