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忽而熱鬧起來,楚妙妙擡擡眼,見不少人說着話往自家方向走。

    “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好奇的張望,楚傾言遠遠的就望見了她,在趙媒婆的身後縮的嚴嚴實實。

    錢鳳芝以爲她怕了,便更加小心翼翼的攙扶着。

    “妙妙,你爹孃在家嗎?”村長問道。

    “在家,我這就去叫。”

    楚妙妙以爲村子出了什麼大事兒,連忙要進屋裏叫人,村長一擺手:“不用叫了,我們進院子裏說。”

    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進了院子,楚妙妙瞥見人羣中的楚傾言,滿臉意外。

    咒罵的話剛要說出口,又礙着村民的面兒硬生生吞了進去。

    瞧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楚傾言緩緩的,向着她無聲的勾出一抹笑來。

    脣角是彎的,可笑意不達眼底,反而冰冷無情。

    楚妙妙沒見過楚傾言笑,覺得怪滲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然而下一刻,楚傾言又恢復平常的模樣,彷彿剛纔那個冰冷的笑只是幻覺。

    她停住腳步,面對着楚妙妙,聲音糯糯的。

    “表姐,你拿着鞭子是要去放牛嗎?現在天還太早,牛不願意喫草。”

    趙媒婆聞言瞥了楚妙妙一眼,想起她昨晚上污衊楚傾言的嘴臉,不禁冷哼一聲:“妙妙人生得漂亮,妙妙娘也最心疼她,什麼時候幹過農活?”

    楚傾言當然知道,這根鞭子拿在楚妙妙的手中,打在她身上的次數可比打在牛身上的多多了。

    楚妙妙手裏的鞭子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尷尬的杵在那,木頭一樣。

    趙媒婆本就不待見楚妙妙。

    村長楚常青與趙媒婆共有兩子,大兒子楚立國憨厚,娶了隔壁村的錢鳳芝,人也賢惠,和他們一起過日子。

    二兒子楚建業本也是家裏的一把好手,幹活利落,人也端正,比楚妙妙稍大一歲,青梅竹馬,到了婚配的年紀,就都動了心思。

    原本,婚事都敲定的差不多了,可楚妙妙去了趟鎮子置辦婚衣,回來,就把禮金都給他家退回去了。

    這事兒辦的莫名其妙的,村長臉上掛不住,也不願去問個緣由,她也是聽人說,楚妙妙在鎮子上,碰到了個有錢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至今都沒上門提親,她心裏頭也覺得痛快。

    因爲她那可憐的兒子,認定了是自己沒出息,楚妙妙才看不上他,收拾了行囊說要去外面闖一闖,兩年未歸。

    她這當孃的,心能好受?

    數落完楚妙妙,趙媒婆頭也沒回的走了。

    楚傾言幸災樂禍的瞧着,瞧的楚妙妙咬牙切齒。

    這麼大陣仗,就是聾子也被吵醒了。

    妙妙娘飛快的從屋裏走出來,臉上還帶着早上做飯燒火染得幾塊灰黑。

    早飯都是楚傾言做,妙妙娘這是手生了。

    她生的又高又胖,滿臉橫肉,孩子生的早,這還沒到四十歲,就有了四十多的相貌。

    “怎麼了這是,吵吵嚷嚷的?”

    妙妙娘瞥見人羣裏的楚傾言,先是愣了一下,本想罵幾句,可看見這麼多人,還是將難聽的話咽回了肚子。

    楚軒不在家,他早早去了隔壁村的學堂,妙妙娘指望他將來考個功名,雞犬升天。

    “妙妙娘,我問你,你是不是要把傾言許給村西頭的羅鰥夫?”

    村長問完,就見妙妙娘臉色變了變。

    但她回的理直氣壯:“楚傾言過繼到我家,就是我閨女,我想把她嫁給誰,還用你們來過問嗎?”

    還真是要把傾言嫁給羅鰥夫,村民們指指點點,村長清清嗓子:“都靜靜,靜靜!”

    他本不願意插手這件事,但身爲村長,在村民面前不能無作爲。

    “話可不能這麼說,要是把妙妙嫁過去,你還能說的這麼輕鬆嗎?”村長問。

    楚妙妙一聽,不禁想起羅鰥夫那張黝黑醜陋的臉,不禁面色一沉:“娘,我纔不嫁給羅鰥夫,死都不嫁。”

    妙妙娘臉色如常:“我的閨女我說了算,妙妙日後是要嫁到富貴人家的,那羅鰥夫又老又醜,怎麼配得上我家妙妙?”

    自家女兒捨不得,過繼的就捨得,也虧得妙妙娘面不紅耳不赤的說出這種話。

    趙媒婆看不下去:“妙妙娘,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住着,你這麼幹,就不怕鄉親說你的不是?”

    顧寡婦也忍不住了:“就是,傳出去,還給咱楚家村抹黑呢。”

    聲討聲一片片,妙妙娘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是楚老太爺將楚傾言過繼給她的,她也不怕。

    “你們哪個有臉說?楚傾言六歲就在我家裏白喫白喝,給她養到十六歲,你們誰家給過她一口飯?”

    這下沒人說話了,院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妙妙娘雙手掐腰,趾高氣昂。

    戰火不斷,天下不安,村裏日子不好過,誰家都沒幾口餘糧。

    寂靜中一道聲音響起,格外柔弱。

    “家裏的牛是我喂的,雞鴨是我養的,豬圈是我收拾,木柴是我上山砍,水是我打,飯是我做,衣是我洗,院是我掃,春種有我,秋收有我,二嬸兒,傾言力所能及的都做了,不是白喫白喝。”

    話音剛落,村民們又議論紛紛。

    “這一共纔能有多少活兒?竟是都讓傾言來做!”

    “瞧着妙妙白嫩漂亮,楚軒也白淨,都是沒下過地幹過活的,楚老二懶惰全村都知道,她家一共六畝地,妙妙娘自己肯定種不完,剩下的都是傾言在種。”

    “地裏活兒多累啊,我都捨不得讓楚明兒去呢。”

    ……

    人多不怕事兒,村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妙妙娘老臉通紅。

    她惡狠狠的瞪着楚傾言,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動動嘴,竟沒說出能反駁的話。

    楚傾言軟軟的靠着錢鳳芝,本就乾瘦的身體更加渺小,一陣風就倒似的。

    她開口誠誠懇懇:“二嬸,咱家不富裕,傾言平日裏能喫上你幾口剩菜剩飯,有一處牛棚爲家,已是十分感激,傾言求你,將羅鰥夫那一兩銀子退回去,我定加倍幹活感激你。”

    “幹這麼多活兒才能喫上幾口剩飯,妙妙娘也太刻薄了。”

    “楚老二家三間土房呢,牛棚怎麼能住人?”

    有些人知道傾言的悲慘待遇,有些人一知半解,村民們議論紛紛,妙妙娘兩顆眼珠子瞪着楚傾言,恨不得化成一柄利刃將她扎個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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