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心裏咯噔一下,手機裏出現了十幾秒的沉默。
一旁洗水果做果盤的楚硯不清楚楚先生究竟在問什麼,一邊注意着楚先生的表情,心裏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楚洛硬着頭皮回答,“嗯。”
“幾天?”楚楠的聲音依舊穩得一批,長久居於高位,讓他聽到什麼都面不改色。
“三天……不到三天。”
楚洛的聲音逐漸變小,忍不住的分辯更顯心虛。
楚楠站在吧檯那裏,手指點着檯面,“難受嗎?”
“不……”楚洛這個音兒還沒落下,便立刻改了口:“難受,他們說我高燒了三天。”
她放在腳踏上的腿放了下來,然後坐姿端正,背挺得筆直,像一個小學生。
楚楠沒有看到她這幅樣子,但也感覺到了她的坐立不安。
“感覺自己身體怎麼樣?”
“沒有後遺症,和他們打了一架,感覺很好。”楚洛乖乖的彙報,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但,楚楠依舊沒有放過她,“我聽說他們在沙漠裏遇到了一個神諭的女人,身材修長,還一眼便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你知道是誰嗎?”
楚硯將切好的水果裝盤,靜靜的看着楚總長面不改色一句一句的逼問,再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的時候,不由得爲電話那邊的楚洛掬了把同情的淚。
“是我。”楚洛放棄了掙扎,挺直的背部癱了下來,靠在椅子上,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能耐了!”
楚楠換隻手拿手機,帶着些不易察覺的輕鬆。
楚洛聽到他聲音中的緩和,這才舒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有完全的消散,便聽到那邊的楚楠笑着問。
“還記得楚氏家訓嗎?”
聽到這四個字,楚洛心跳加速,一聲一聲的震得她耳膜疼,硬着頭皮回答:“記得。”
不敢不記得。
“三遍。”楚楠輕而易舉的說出了懲罰,沒有絲毫心軟的跡象。
楚洛抿脣,張了張嘴,想到她違反的家規,心裏哀嚎一聲:“是。”
“早點回來。”電話的最後,是飽含了父愛的叮囑。
“嗯。”
楚楠將掛斷的電話還給了楚硯,從盤子裏叉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裏嚼了嚼嚥了下去,看見了楚硯閃躲的目光,覺得好笑,一旦涉及到家訓,這兩個孩子就蔫了。
挑了挑眉:“不問?”
“不問。”堅決不問,都涉及到抄家訓了,還問什麼問。
楚楠覺得沒意思,坐在吧檯旁邊,喫着水果,“剛纔洛洛和你說了什麼?”
楚硯將從楚洛那裏得到的消息和楚楠複述了一邊,若是有錄音,便會發現,他說的和楚洛說的一字不差。
楚楠眼睛裏閃過深思:“我知道了。”
但,楚硯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洛洛做了什麼,你讓她抄三遍的家訓!”
“她在嘗試去控制那股力量。”
楚硯知道楚楠沒說完,叉起一塊水果,沒有插話。
“但她不該用最危險的方法。”楚楠的眼睛眯了眯:“不該用外界的刺激讓自己失去意識。”
楚硯聞言,眼眸漸深,對楚洛這種找死的行爲只有一個字的評價。
***
楚洛從手機裏翻找楚氏家訓的電子版文件,PDF版本,五號字體,三十多頁。
她覺得自己接下來幾天的時光一定慘淡無比。
去了書房,找秦洲借紙筆。
秦洲看進來的人是楚洛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他以爲楚洛會自己消化一下今天接收到的消息,畢竟回房間前臉色不太好。
“有紙筆嗎?”
“有。”
秦洲抽了一疊A4紙,從書桌上拿了一根筆,遞給了她。
楚洛拿着坐在了另一個小書桌上,打開了手機,開始抄家訓。
第一行龍飛鳳舞的“楚氏家訓”四個字,寫的連筆又好看。
熟悉的樣子,總感覺她以前沒少抄。
秦洲放下了手中的書,走過來,看着楚洛寫的字,那偌大的“楚氏家訓”四個字在紙張的最上面,然後就是總訓。
“在抄……家訓?”秦洲的心裏有些稀奇。
現在的家庭極少有家訓這種東西,像秦家,也是沒有的。
不過,楚家這種流傳了上千年的家族有這種東西也不稀奇。
“楚公子罰你的?”
“是楚總長罰的。”
秦洲聽着楚洛有氣無力的聲音,抿脣笑笑,“啊,楚總長罰的,那就沒辦法了。”
楚洛換行的時候頓了頓,忍着手癢,沒有去看秦洲那張臉。
“一共多少條?”
“三千多條。”楚洛的聲音有些低。
“要寫多少遍?”
“三遍。”
說着話,楚洛手裏的動作沒停。雖然她說手機放在了一邊,但楚洛並沒有一直看,寫下了三行字之後,便順暢的默寫下去。
秦洲的手指落在了手機上,將要黑下去的屏幕繼續亮着:“我能看看嗎?”
“看吧。”
楚洛不在意這個,裏面沒什麼不能看的。
就算是有,那也是旁人看不懂的內容。
秦洲將楚洛的手機拿在手裏,上面的家訓一條一條的看起來簡潔而有力。
往後翻看的時候,他便不太懂了,那是關於異能者的約束和責任,他的目光變得幽深。
秦洲將手機放下,看着楚洛坐的端正,寫出來的字,字如其人,帶着棱角,不好接近。
他靜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翻開那本未看完的書,眼神專注在手上的書頁中,睫毛纖長,陽光從落地窗外透進來,在眼下勾勒出一筆陰影,髮絲隨着晨風微拂前額。
偶爾擡頭,目光落在默寫家訓的小丫頭身上,抄寫家訓的楚洛比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着平靜一些,身上的鬱氣消失殆盡。
秦己敲門進來,被自家爺狠狠地瞪了一眼,看到了正在奮筆疾書的楚小姐,放低聲音:“德利研究院的人發現了有人逃跑,想要和我們交涉。”
“他們現在出了我們的地盤嗎?”
“已經出了。”
秦洲合上書看着他:“不知道怎麼做?”
“知道。”秦己嚴肅臉。
楚洛正好提着一口氣將那行家訓寫完,放下了筆,揉了揉手腕,擡頭看着兩個人之間打的機鋒,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