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纖細身影,靜立弄堂口。
黑色裙襬,隨微風起伏搖曳,衚衕之中,有異香盈袖。
女人。
一個戴着面罩的女人。
“饒了我吧?”雲旗忍不住嘆氣,“你們以後出場能不能一起給個痛快?”
他語氣輕鬆,說得分外隨意。
只是手心之中,卻已經有汗浸出。
雲旗沒有感覺到這個女人的存在。
她就像一團煙霧,忽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上次給自己這種感覺的,是逍遙上人的那縷神識。
“姐姐說那人在葉城。”女人開口,只是短短几個字,聲音卻百轉千回,媚得人骨酥,“就是你嗎?”
“不是我。”雲旗果斷搖頭。
“嘻嘻。”女人輕笑一聲,脣紅齒白,“你說了可不算,我試一試就知道了。”
“宗主?”雲旗忽然看向女人身後,喫驚道。
女人一愣,接着回頭。
雲旗二話不說,扭頭拔腿就跑。
傻子纔不跑。
他雖說從未怕過誰,確也不是什麼鐵頭娃。
這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善茬。
不再遮掩,雲旗褪下食指銅戒半寸,身形頓時如林中飛鳥,迅捷如風。
“你想往哪跑呢?”
細語柔聲,在他耳旁響起。
雲旗後背一涼,下意識地向前撲倒。
幾道寒光擦着他的後脖頸掠過,死死地釘入地磚之中。
那是四根銀亮的尖刺。
雲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撞到路旁牆壁,這才停住身形。
他擡頭,看到那女人就在自己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娉婷嫋娜。
“不要跑嘛。”女人勾起嘴角,面罩下的眼睛似有精光閃爍,“你又跑不掉。”
“姐姐若是饞我身子,直說就行了,我就委屈一下自己也無妨。”雲旗盯着她手中尖刺,無奈輕笑,“何必下如此重手呢?”
“你小子怕是毛都沒長齊,倒是嘴貧。”
“長沒長齊,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人聞言,微微眯眼,接着手腕一抖。
一枚鋼針,直奔雲旗襠下而去。
只是那鋼針到雲旗身前半尺時候,卻像是鑽入泥淖之中一般,緩緩停下,接着墜落在地。
“你這娘們,下手忒狠毒了。”雲旗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浮土,“所以說啊,我就討厭女人。身上少了個零件就算了,腦子也缺了點東西。”
“呵呵。”
女人終於被雲旗的話激怒了,一條赤紅鐵鞭從她衣袖之中滑出,語氣也再也不似方纔那般輕鬆:“年紀不大,話倒不少。等我撕爛你那張嘴,順手再幫你拆個‘零件’。”
這正是雲旗想要的。
發怒的獵手,遠比冷眼旁觀的獵手好對付的多。
他不動聲色地捏住左手銅戒,向下一點一點褪去。
完全摘下一枚銅戒,雲旗能保證身體氣力不失控的時間,是一炷香。
若是摘下銅戒後再全力運行氣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堅持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是呼吸之間。
但現在他必須動手了。
“到底誰是獵手呢?”雲旗忍不住勾起嘴角。
女人一愣。
弄堂之中,依舊靜靜悄悄。
但一股無形的威壓,卻彷彿浪潮一般,從四面八方涌來。
彷彿有什麼東西醒了過來。
“你……”
雲旗沒有給她再多說話的機會。
“轟!”
一記直拳,颯然揮出。
弄堂磚牆頓時簌簌顫動,滾滾氣浪鋪散開來。
女人眼神一閃,手中鋼鞭飛舞,正擋身前,將那一拳威壓抵下。
但這只是開始。
雲旗張開雙臂,接着用力向身前合掌。
弄堂兩旁本就搖晃不止的牆壁,頓時四分五裂,碎掉的磚塊好似飛蝗一般直奔女人而去。
“有意思。”
女人冷笑一聲,手腕翻轉,鋼鞭飛舞,將那飛來磚石全部擊碎成齏粉。
“那這招有意思嗎。”
原本密鋪的地磚頓時如同海浪一般,翻滾着向女人涌去。
他並未停手,而是又一記重拳揮出,直奔女人腦門。
雲旗不會什麼拳法,所學武修也只有一本焚骨槍。
可這一拳聲勢,卻浩大如長虹貫日。
飛舞磚石阻礙女人躲閃,這一拳她不得不硬接下來,那條擋在身前的鋼鞭之上,頓時火星四濺,乒乓作響。
她的腳掌,在地上蹭出一條深深印痕。
“再來!”
雲旗自然懂得乘勝追擊的道理。
一聲斷喝,他再次振臂揮拳,這一擊便是使出了全力,毫無保留。
一道氣浪彷彿衝出炮膛的鐵球,沿途捲起碎磚石屑翻飛。
可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一擊打空了。
方纔還站在原地苦苦支撐的女人,身形忽然消失不見。
雲旗微微眯眼,瞳孔皺縮。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腦後忽然傳來甜膩女聲:“你在找我嗎?”
“你……”
一聲悶響。
雲旗低頭,怔怔地看向胸前。
女人的手掌,整個斜穿過他的肋骨,儘管沒有刺破心臟,可這一擊已經足以送雲旗去跟馬面再會了。
血珠沿着女人的指尖滴滴答答淌落,劇痛此時才佔領雲旗大腦。
可這股痛,只持續了片刻。
下一秒,彷彿有一團火焰在他的胸膛點燃,緊接着灼熱感傳遍四肢百骸。
“啊!”
一聲慘叫。
雲旗低頭,看到女人的手掌,竟是如燃燒的炭火一般,佈滿了赤紅色的裂紋。
“難道是……烈陽丹?”
來不及多做思考,雲旗屈膝擡腳,一擊側後踢。
而他的右手,則死死地攥住自己胸前女人的手掌。
這一腳勢大力沉,雲旗這輩子都未使出如此兇狠的一踢。
“咔嚓。”
一聲脆響。
女人的手臂整個斷裂開來,這一腳將她的窈窕身形生生折成兩半,破布口袋似的橫飛出去。
雲旗隨手扔下掌心攥着的半截斷臂,用力合掌。
“斬!”
方纔那兩個黑衣人身上掉落的幾柄匕首,彷彿活過來一般,呼嘯着刺向女人胸膛。
還不夠。
雲旗攥拳,用力砸在地上。
“絞!”
女人身旁那根鋼鞭,頓時化身活蛇,迅速地纏繞住她的脖頸。
一聲悶響,女人修長白皙的脖子一扭,臉頰歪向一旁。
她的胸膛,側肋,小腹,各插一柄匕首,刺刃已經完全沒入身體。
還不夠!
雲旗一揮手。
四面八方散落的土石牆磚,齊齊升起。
下一秒,石如雨落。
每一顆碎石都精準地落在女人身上,那件黑色長裙很快消失在隆起的石堆之中。
許久之後,煙塵散去。
雲旗捏住食指銅戒,重新戴好,這才長出一口氣。
都不需要探查。
這女人鐵定已經死的不能再透了。
這要是都沒死,他雲旗就當場表演一個吞劍自殺。
雲旗看向胸前,被女人捅穿的傷口,雖還是血肉模糊,卻已經沒有新的血液流出,痛感也不如之前強烈。
雲旗只知道烈陽丹能重塑筋骨,卻不知道它還有這種肉白骨的奇特功效。
怪不得逍遙上人也把它當寶貝。
雲旗撐着一旁牆壁,艱難起身。
收租怕是收不了了,今天先回青竹峯。有太多事需要理清了。
只是雲旗剛剛邁出一步。
一陣土石滾落的聲響,從身後傳來。
“咳咳。”
雲旗眼角一抽,扶了扶額頭。
不會吧?
不會今天真見了鬼了吧?
肯定是幻聽,肯定是。
雲旗強笑一聲,接着向前走去。
“弄壞了女人的衣服,就這麼走了?”
冰冷女聲從身後傳來,彷彿蛇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