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嘴脣，一直到鮮血自牙縫裏溢出，卻毫無自覺。
明泊則用陰冷的眼神注視着諸鴻，嘴角掛着讓人後背發涼的笑。
“明……明少爺，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我不配洗髓，我只是個廢物，你讓我幹什麼都好。可師弟他……他只是鳳初境，他不是你的對手，你能不能……”
“啪！”
明泊狠狠揮掌，打在諸鴻臉上。
“你確實是廢物。如果不是青竹峯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子，洗髓的機會這輩子都輪不到你。”他冷冷看着諸鴻，彷彿在打量什麼死物，“你的師弟也一樣。他不是我的對手，我用一隻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可我就是想讓他難受，聽懂了嗎。”
諸鴻張大嘴巴，胸脯劇烈起伏，眼角隱隱有淚珠閃動。
他身材稱得上高大，甚至魁梧。
可此刻的他，卻彷彿一隻被開水澆過的野狗，連擡頭都要使出萬分勇氣。
“喲，還哭上了。之前被我吊在樹上打都不見你哭，不是硬氣的很嗎？怎麼，這麼看重你那個師弟？”
明泊似乎來了興致，朝身後兩個隨從招了招手。
他身後那兩人會意，一臉諱莫如深笑容走到明泊身邊，雙手遞上一枚方盒。
“你不願動手也可以，念及你們同門師兄弟一場，我也算髮發善心。”
諸鴻表情稍稍放鬆幾分，正要擡頭開口，卻又聽明泊冷聲道：“你只用把這個，放到雲旗的杯子裏，其他的就都不用你管了。”
“這是……什麼？”諸鴻一愣。
“斷經散。不用擔心，喝了之後什麼感覺也沒有，不痛不癢，比起清水差不了幾分。”明泊眼中終是藏不住那抹刻毒，“只不過……”
“只不過？”諸鴻張着嘴，心往下一沉。
“斷經散斷經散，服用之人，經脈閉塞，氣力運行受阻，這輩子都別想在修道之途有半分精進，僅此而已。”
明泊勾起嘴角，好似毒蛇吐信。
諸鴻呆愣原地，嘴角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師弟他……什麼都沒做，他有天分，我不能……”
“我不是說了嗎。”明泊伸出手指，輕輕抵在諸鴻嘴前，“你是鹹州人，你的家在鹹州。生養父母親生姊妹，還是你那個不知道哪來的師弟，孰輕孰重，你自己琢磨。”
諸鴻轉過臉，怔怔地看着明泊手中那枚方盒。
他的雙手十指死死嵌入泥土之中，卻始終不肯擡起。
“夠了！”
柳聽楓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撥開遮掩身前的草木，邁步走出。
在場四人齊齊轉頭，表情都僵住了。
“聽楓？你怎麼在這兒？”明泊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柳聽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柳師妹……”
柳聽楓並未理會明泊，而是徑自走到諸鴻身前，俯身攙住他的手臂，輕聲道：“師兄，能站起來嗎。”
諸鴻喉頭滾動，明明起身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此刻卻顯得如此艱難。
“沒關係，師兄。”柳聽楓眼神柔和，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先站起來。”
那四個字，彷彿有魔力一般。
諸鴻本有些顫抖的手臂，一點一點穩住。
“聽楓，你什麼時候來的？”明泊終於回過神來，強擠笑容。
“爲什麼要這麼做？”
柳聽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平靜注視着明泊眼睛，臉上表情從未如此複雜。
明白嘴角扯動幾下，臉上強撐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
“我爲什麼這麼做？”他聲音再次冷淡下來，“還能是誰，當然是爲了你。”
柳聽楓緊抿嘴脣，難以置信地看着明泊。
“柳伯病重，是誰找的懸壺寺名醫？是誰爲你柳家家室東奔西走？我自上山起便處處照顧你，你以爲你的那些師兄師姐爲何對你那麼好？你缺什麼我便找人給你帶什麼，兩年前你看中那把玉如意，你真當是那老頭兒願意賣你？要不是我那他兒子的命做注，他怎麼可能把他傳家寶交出來？”
明泊越說，表情越發扭曲，聲音越發激動：“可你呢？我去天海峯你便躲在泰坤殿，我當你是潛心修行。百里牧歌那賤人來了，你與她天天膩在一起也就罷了，可雲旗不過是個冀州郊野的賤民，空有張皮囊，走狗運推動了天磨，你看他眼神與看我簡直是天差地別。所以我要毀了他，不是因爲別人，是因爲你。”
柳聽楓嘴脣微顫。
她不敢相信明泊嘴裏，竟然能說出如此離奇的話。
“憑什麼？我爲你做了那麼多，還比不過一張臉？”明泊已經徹底撕破了臉，說話再也不遮掩，“婚約你一拖再拖，我也不是什麼傻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柳聽楓，表情逐漸狂熱。
“別去管什麼雲旗，什麼蘇星瀚，好好看着我，聽楓。”明泊站定在柳聽楓身前，低頭凝視着她，“跟我定下婚約，柳伯走了，柳家還有我。”
柳聽楓低下頭去，躲開明泊視線。
良久，她後退一步，再次擡起頭來。
“你已經瘋了，明泊。”
柳聽楓的眼神裏，是少見的堅毅：“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任你傷害別人。諸鴻師兄沒有錯，雲旗也沒有錯。你若是心裏有怨氣，衝我來便好。”
明泊緊咬牙關，拳頭緊攥，咯咯作響。
片刻，他鬆開拳頭，深吸一口氣。
“好，好，好。”
明泊用力鼓掌，連說三個好字，眼中怨毒毫不遮掩。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爲我真的不敢動你？”他死死盯着柳聽楓眼睛，“你想用火葉峯兩儀葉給柳伯續命，你想繼續躲起來當你的籠中鳥。就算你拿不到魁首，現在又多了個琴心境的百里牧歌，你如意算盤可是打得夠響。”
柳聽楓聞言，瞪大了眼睛。
“可你們誰都拿不到比試魁首，你不行，雲旗不行，百里牧歌也不行。”
明泊瞥了一眼柳聽楓，又瞥了一眼諸鴻，終於恢復到往日那般陰冷模樣。
“早晚你會跪在地上求我娶你，柳聽楓。只是到時候我答不答應，可就難說了。”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密林之中走去。
其他兩個跟班見狀，不敢直視柳聽楓眼睛，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空地之上，只剩下柳聽楓和諸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