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沿着臺階緩步上行。
每走一步，周遭的氣溫似乎就下降一分。
“百里大小姐，這……”
方纔還刻意維持少爺貴氣的李公子，此刻早已臉色發白，膝蓋微微顫抖。
“走。”
百里牧歌只回了一個字。
幾位公子小姐面面相覷，並沒有多做猶豫，轉頭便往山上跑去。
“想走？”
低沉喑啞的聲音，自石階下傳來。
一陣勁風吹過。
“咔嚓。”
正在向山上倉皇逃去的幾人，忽地止住了步子。
一柄反刃彎刀，正嵌入他們幾人面前石階上，刀柄微微搖晃。
百里牧歌見着一幕，忍不住皺眉。
“你要找的人，應該不是他們。”
“你怎麼知道不是。”
黑衣人冷笑一聲，那幾位小姐少爺聞言，雙腿發軟，竟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年紀最小的夏兒，緩緩跪坐在地，眼看淚珠就要奪眶而出。
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到，不遠處這黑衣人，正是自己幾日之前芳心暗許的那天海宗弟子。
雲旗也沒想到會碰到這幾個人。
原本只需百里牧歌幾句話將他們打發走，再照計劃行事便好。
可不知爲什麼，看着他們在百里牧歌面前嘰嘰歪歪，雲旗心裏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這些養尊處優的傢伙，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些。
你們不是不願走嗎。
那就留下好了，反正既然是演戲，正好也需要些觀衆。
雲旗拿捏着那日在崑崙墟見到的鬼靈族語氣步態，一步一步逼近百里牧歌。
“夠了。”
百里牧歌皺眉，言外有意。
“呵呵。”
雲旗冷笑一聲，舉臂張開手掌。
那柄反刃彎刀，好似活過來一般，自石階裏彈起，旋轉着飛向百里牧歌后背。
可百里牧歌卻好似毫不在意，手中龍淵紋絲不動。
嗯？
雲旗忍不住挑眉。
大小姐，這可是要開始了啊，做演員總要敬業點吧？
只是眼看那彎刀就要砍在百里牧歌背上，雲旗也來不及多想，指尖一勾。
刀刃擦着百里牧歌髮絲掠過。
幾根斷髮，輕飄飄落地。
而那腰佩青劍的百里大小姐，面不改色。
“有膽色。”
雲旗不動聲色朝百里牧歌使了個眼色，提醒她趕緊開工。
至於那幾位大小姐大少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此刻無一不是兩股戰戰，上下牙齒咔噠咔噠作響。
百里牧歌似乎終於領會了雲旗意思，反手緩緩抽出龍淵。
青色劍身映着林間斑駁陽光，龍紋若隱若現。
“你應該不是九州人。”
臺詞對了。
雲旗心中放寬了些，立刻接戲道：“不愧是百里大小姐，見多識廣。”
不是九州人？
秋綏和其餘兩位公子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臉上的震驚。
大陸以弱水爲界，一側爲九州，一側便是崑崙墟。
這黑衣人不是九州人，難道說……
“我只是剛好跟崑崙墟鬼靈族，有些舊怨。”
百里牧歌舉劍齊眉，聲音冷似數九寒風。
舊怨？
這臺詞怎麼有些不對勁？
“既然今天撞見你，剛好，當時沒了解的，秋後算賬。”
聽到這話，雲旗頭皮忽地一緊。
雲旗閃身避開，正要與她表面纏鬥幾回合。
可是他纔剛轉過頭，卻看到那柄龍淵離自己腦門只剩半寸之遙。
臥槽，來真的？
“當！”
雲旗抽刀擋下這一劈，百里牧歌借力旋轉身體，又是一劍自下而上挑來。
這一劍，竟是使出了她十分力氣。
“刺啦。”
雲旗勉強後退抽身，身上黑衣自左胸口到右腹，裂開一道猙獰缺口。
他現在總算明白，百里牧歌說的舊怨和秋後算賬，是什麼意思了。
好傢伙，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
雲旗看着百里牧歌好似覆了層寒霜似的面龐，知道這姑娘鐵定是認真了。
他在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
至於嗎，不就是半夜去你房間裏，多看了一眼，又不掉皮不掉肉。
可這會兒偏偏又有外人，想要交流也做不到。
百里牧歌不知雲旗心裏所想，大概也不想知道。
並未停滯太久，她腳尖一點，穩住身形，又是一記直刺對準雲旗眉心。
好姑娘。
既然你要來真的，那我就好好陪你練練劍！
雲旗心意一動，也不再按劇本來，就順着百里牧歌劍招，一個轉身。
兩人之間距離，轉瞬拉近。
雲旗擡手，看似漫不經心，速度卻快到只留下一串虛影。
他輕輕握住百里牧歌持劍手腕，向自己懷中一撥一點，百里牧歌身子頓時向雲旗身前倒去。
可她卻並未真正失去平衡，而是踮起腳尖，好似起舞一般扭轉腰肢，硬生生停在雲旗身前。
“漂亮。”
雲旗眼前一亮，由衷道。
百里牧歌沒有理會他的話，反手一劍自後背反穿，刺向雲旗下頜。
雲旗隨意偏過腦袋，又是拉住百里牧歌小臂，向自己身前一帶。
百里牧歌身子一斜，臉上終於露出些許惱怒，一掌拍向雲旗胸口。
雲旗不躲不逼，就這麼任由她打中自己，穩下身形。
“好姑娘，再來？”他挑眉，故意道。
百里牧歌輕咬嘴脣，二話不說，又是一劍劈下。
一招，又一招。
兩人就這麼相隔不到一人，糾纏在一起。
一旁四人看着百里牧歌和這崑崙墟的妖人顫鬥，一個個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百里大小姐劍招，好似雲中起舞。
那妖人出手，更是詭譎難測。
只是比起打鬥，這兩個人看起來怎麼更像是在……調情？
不怪他們多想。
百里牧歌劍招凌厲，可那黑衣人卻只是繞着她周身，順她劍勢而動，那柄彎刀彷彿擺設一般。
青絲狂舞，劍影刀光。
兩人幾乎是呼吸相聞，貼面起舞。
而百里牧歌表情，卻是越發惱怒，臉頰若有似無的淺緋暈開，彷彿真的像是被流氓調戲的小姑娘一般。
就在秋綏和李公子幾人猶豫要不要趁現在逃走的時候。
“嗖。”
破空之聲，自天頂傳來。
雲旗眼神微閃，攬過百里牧歌肩膀，向外一推一送，與她拉開身位。
下一秒。
一道寒光，從天而降。
接着，石階顫動，氣浪滾滾鋪開。
雲旗停穩身形，看向石階正中，那柄微微搖晃的長刀。
他要等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