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宋秋冉有點明白元稹被貶的心情了。
雖然此時沒有寒風,也沒有細雨,但宋秋冉那本就冰冷的心,拔涼拔涼的。
不過一包熱乎乎的胃藥下肚,宋秋冉好歹恢復點了力氣,啞着嗓子,指着沈春禾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着:
“你,你是要毒死我嗎?”
沈春禾頭也不擡,繼續扒拉着小藥箱,掏出一包皺皺巴巴的胃蘇顆粒,在宋秋冉面前晃了晃:
“嗯?還有個這個誒……”
宋秋冉還沒來得及開口嗶嗶,沈春禾就已經三下五除二地用100c的燙水衝好了,遞到了宋秋冉的嘴邊。
苟延殘存的老宋頭,眨着不太能睜得動的眼皮子,艱難地歪過頭,瞄了一眼扔在地上撕開的那個胃蘇顆粒的包裝袋。
“姐……”
宋秋冉無奈地叫喚了一聲,驚恐地睜大眼睛,掙扎着用手掌抓着地,想要從沙發邊上爬起來。
沈春禾皺緊眉頭,根本沒有把宋秋冉的無力反抗放在眼裏,嘴上還在責怪着宋秋冉怕苦不吃藥,絮絮叨叨地對着宋秋冉說着話:
“這胃蘇顆粒可好了,不能因爲它是無糖的,苦你就不吃了!”
宋秋冉生無可戀地別過頭去,虛弱地發出他最後抗爭的聲音:
“沈春禾……”
“還有幾個小時,它就過期了……”
“……”
聽過宋秋冉的辯解,沈春禾先是短暫地愣了一下,隨即不以爲然地開腔道:
“就是因爲快過期了,纔要趕緊喝掉啊,趕緊的,嚥下去!”
沈春禾死活非要宋秋冉喝,而宋秋冉卻寧死不從。
勸說了半天,宋秋冉才微微鬆了口:
“那你……用嘴餵我……”
沈春禾聽罷,將藥杯往洗碗池裏隨手那麼一扔——
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呵呵,您還是做夢去吧,夢裏可是啥都有呢!”
沈春禾一邊說,一邊偷瞄着宋秋冉的臉色,見他似乎像是好了那麼一些,拿來笤帚迅速將地上的玻璃渣打掃乾淨。
宋秋冉望着沈春禾在客廳裏忙碌的身影,竟有那麼一瞬間,夢迴三年前。
“我餓……”
眼巴巴地望着沈春禾,宋秋冉捧着肚子,剛想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求,然而那個“餓”字的韻母“e”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呢,喂好貓糧和凍乾的沈春禾,穿上鞋子,逃也似的離開了1503。
宋秋冉有點傻眼了。
她就這麼不想在這兒多待一刻嗎?
要知道,最初最初的時候,可是她沈春禾硬是死乞白賴求着宋秋冉,讓她留下的。
宋秋冉看着蹲了一排喫得正香的三隻小貓咪,十分眼饞地搖了搖頭,一隻手的手掌和手腕撐着地面,另一隻手扶着沙發,步履維艱地站起了身。
濃縮芥末和全冰抹茶拿鐵的組合威力,可真不是蓋的,宋秋冉很久沒有像這樣胃疼過了。
漸漸緩解的胃痛,和夜間緩緩襲來的睏意,使得剛剛站起來的宋秋冉,挨着沙發上的那條毯子,“哐當”一下倒在上頭,睡着了。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沈春禾回來了。
看見斜斜地癱倒在沙發上的宋秋冉,沈春禾心裏一驚,隨手把買的小米粥扔在地上,光着腳跑到宋秋冉跟前。
一摸頸動脈——
還好還好,人還在。
沈春禾長吁了一口氣,懸着的心也算終於放了下來。
她剛想離開,小拇指卻被身後的力量,輕輕勾住。
“別走……”
“怕冷……”
“好吧好吧,我就再多陪你一會兒。”
沈春禾小聲嘀咕着,挨着沙發一屁股坐在地上。
瞧着宋秋冉偶爾微微顫動的睫毛,沈春禾也不知怎地,忽然覺得也有些困,於是乎,她小心翼翼地貼着宋秋冉那緊緊攥住她的手背,半眯着眼睛,靜靜地望着宋秋冉的側臉,發着呆。
最多沒出十分鐘,沈春禾也漸漸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等宋秋冉從難得一夜無夢的睡眠中一骨碌爬起來的時候,恍惚間,感受到的沈春禾的身影,早已不見了蹤跡。
忽然擡起頭看了一眼手機,又轉過頭看向牆上的日曆,宋秋冉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今天是沈春禾的生日……
然而他成天暈頭轉向地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都十八號了,卻什麼東西都沒準備。
迅速換好衣服,去地庫開車,撥通了袁藝的電話。
還沒等宋秋冉開口,袁藝就直接自報家門:
“讓我來看看……”
“是找我來問,沈春禾生日禮物該送什麼的吧。”
宋秋冉以沉默當作回答。
袁藝也已經習慣,自顧自地繼續對着電話一番高談闊論:
“像春禾這樣的女孩子,一般的什麼珠寶首飾,口紅眼影,她肯定是看不上的,她要得啊,其實很簡單,就是一種心意。”
“心意?”
宋秋冉微微蹙眉。
“對啊,就是能表現出你的誠意,還有你對她滿滿的愛。”
“比如?”
宋秋冉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比如親手給她做個蛋糕啊,或者親手扎個花啊……”
宋秋冉一聽,這做蛋糕,好像還不錯。
於是,對着袁藝輕聲道過謝之後,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車子在路口轉了一個彎,導航去最近的DIY蛋糕店。
…
也不知道那天老宋頭在那個蛋糕胚面前,抹面抹了多久,只知道天都差不多擦黑了,宋秋冉才拎着個還算能看得過去的紅色蝴蝶結蛋糕,從店裏頭走了出來。
宋秋冉欣賞着手裏的蛋糕,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上,順手還給蛋糕也繫上了安全帶。
然而,一到公司門口,送宋秋冉老遠地就看見那個傳說中賊心不死的程序員許喻路,捧着一大束粉色戴安娜玫瑰,站在沈春禾的面前。
終究還是失策了。
蛋糕有了,蠟燭有了,但卻偏偏忘記了買花。
宋秋冉忍不住在心裏頭罵了一句“臥槽”,轉過頭看向副駕駛上的蛋糕,心裏越來越來氣。
正想下車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好歹的程序員,手機裏突然打進來一通電話。
好傢伙,是宋氏集團的那幫老董事叫他去KTV喝酒。
宋秋冉原本還想推脫一下,但一看見沈春禾伸出雙手接住了那捧花,心中的怒氣值,便蹭蹭地往上冒。
宋秋冉迅速調轉車頭,“嗡”地一下,從兩人身邊飛馳而過,留下一串燃油燒過的黑煙。
而一到KTV的宋秋冉,一進包間,拿起桌上的啤酒,直接對着瓶子,連吹了三瓶,爾後歪在沙發上,聽着那幾個上了歲數的五六十歲中年男人們,發出的噪音,實在是頭疼得厲害。
一陣歡快的鼓點過後,響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
隨着音樂聲,一起推門進來的,還有一羣,清一色穿着迷你超短裙的年輕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