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童筱筱看了眼有些焦急的司機,“我自己去,別擋路,把你的車挪開。”

    慕修臣直起身,半晌後,聲音幽幽道:“你是想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吧?”

    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司機幾次想開口,可慕修臣周身氣息過於有壓迫性,看起來就不是普通人。他不敢催促,怕得罪人。

    童筱筱嗤笑一聲,知道一時半會兒是走不掉了。她抽出兩百塊錢,遞給司機,然後拿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車。慕修臣走過來,接過了她手裏的行李箱。

    她也沒拒絕也沒阻攔,任由他把行李箱放進了勞斯勞斯車內。

    然後,兩人坐車,回到了別墅。

    客廳裏,童筱筱沒坐,而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慕修臣,“慕少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你明明走了,爲什麼會在半路攔着我?”

    慕修臣將她的行李箱放在一旁,“爲什麼要走?”

    “自然是嫌你煩。”童筱筱面無表情道:“你是找人監視着我,還是在裝了監控?”

    “……監控,只有門口有。”他道。

    她笑了笑,眼底卻是密集的碎冰,“我覺得你弄錯了一件事:慕修臣,我是個有正當權力的成年人,不是需要監護人的精神病。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這次走不了,還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你現在的行爲,毫無意義。”

    童筱筱說得決絕,沒有挽回的餘地。

    距離慕修臣下定決心想要彌補她、挽回她,已經過去近四個月。可他發現她想要離開他,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這麼長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半點緩解。

    童筱筱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讓慕修臣心裏都亂糟糟的。他不確定什麼時候就會失去她,這份惶恐讓他腦中一片空白。

    慕修臣看着她,脫口而出,“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可不可以不要走?”

    聽此,童筱筱怔了一下,然後倏地笑了。

    她因他幾次差點死掉,他不提。

    倒是救她的這一次,他記得很牢。

    童筱筱的笑讓慕修臣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我……”

    他只是不想她走。

    “噓,等我一下,我給你回覆。”童筱筱眼底哀傷稍縱即逝,她拿着手機,給鍾宴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你會主動給我打電話,倒是稀奇。”鍾宴聲音散漫,但是仍舊能聽出其中的喜悅。

    童筱筱面無波瀾道:“打個賭。”

    “那天我在你家裏受了傷,你不關心我,張口就是打賭。你爲什麼覺得我會答應?嗯?”他拉長語調道。

    她也不跟他糾纏,直接道:“談不成,那就算了。”

    “等等!”鍾宴這才提起幾分興趣,“你說。”

    “你想讓我死,也不希望我跟慕修臣有瓜葛?”童筱筱道。

    那端鍾宴輕嘆了口氣,“可惜,我幾次計劃都失敗了,怕是這輩子都做不到。我一點點把你養到現在,看你變得這麼完美,卻要被別人玷污……筱筱,你不懂那種感覺。”

    “我不懂你那種變態的感覺,但是我可以幫助你完成你的願望。我往我心臟刺一刀,如果我死了,算我倒黴;我沒死,你認栽,自斷一雙腿,怎麼樣?”

    話音剛落,鍾宴還未回答,慕修臣臉色大變,“童筱筱!”

    “慕少也在啊。”鍾宴驚訝道。

    童筱筱拿着水果刀,抵在心口,“是啊,如果樂意,你可以讓他給你直播。如果賭不起,那就當我白說。”

    “可以。”鍾宴興趣滿滿道:“本來關於你,我有別的計劃。但是顯然,你現在提出來的這個建議更有意思,你可以開始了。”

    “好。”童筱筱沒掛電話,只是把手機扔到了一旁。

    慕修臣看着那把刀,面上早已沒有半分血色。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聲音沙啞至極,“童筱筱,你不要亂來。”

    “你不是問我,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可不可以不要走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不可以。”童筱筱手上用力,笑着把刀一點點扎入心臟。

    “這條命還你。”

    “就是死,我也不願意再喜歡你了。”

    刀刺入身體,殷紅的血一點點滲了出來,順着刀柄一點點淌落在地上。

    啪嗒。

    啪嗒。

    分明是極輕的聲音,卻震得慕修臣耳膜都在發疼。

    紅色充斥着他的視線,他想喊童筱筱的名字,想罵她是個瘋子,想求她趕緊住手,想說他不會再死纏爛打……可喉嚨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童筱筱……

    童筱筱啊……

    童筱筱!!!

    ……

    鍾氏集團。

    鍾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聽着那邊慕修臣沙啞的喊聲,神情間滿是饜足。

    他手機仍在耳邊貼着,俊美的臉上帶着笑,可眼中卻流出淚來,有種詭異的分裂感。

    “你就這麼死了,我以後還有什麼樂趣呢?”他喃喃道:“不過你放心吧,等你死了,我會在佛祖面前,日日夜夜給你念誦經文的。”

    畢竟他這麼愛她,怎麼忍心她在地下受苦呢?

    他一定會給她辦最盛大的葬禮,用最誠摯的心日夜爲她祈福。

    這世上再難有人像他這般愛她了!

    醫院。

    慕修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隨着童筱筱來到醫院的,急救室的燈亮着,已經不知道亮了多久。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插在頭髮中,頭髮亂糟糟的,眼底也盡是血絲。

    路唯楓跟林相宜站在一旁,前者不停地在地上繞圈,後者則紅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急救室的門看。

    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可是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醫生在進去之前,就已經跟他們說過,情況不大好,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時間越久,便越是煎熬。

    不過三個小時而已,對慕修臣來說,卻像是過去了很久,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砰!

    路唯楓越等,心中就越是煩躁惶恐。他走到慕修臣跟前,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你爲什麼要逼她?她都說不喜歡你了,你還死纏爛打,有意思嗎?”

    他身體不好,打了慕修臣一拳後,便氣喘吁吁。

    不過慕修臣雙眼無神,一副頹靡的模樣,看起來不比他好多少。

    “路唯楓,你……你冷靜點。筱筱她肯定會沒事的。”林相宜伸手去拉路唯楓,想要勸他,可一說話,她眼淚便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過就她那點力氣,根本拉不動正在憤怒中的路唯楓。

    路唯楓攥着慕修臣的衣領,“她就在你身邊,你怎麼不攔着她?還說喜歡她,還說想要努力彌補……你那些話都是說出來騙人玩的嗎?啊?”

    “對不起……”

    慕修臣也不掙扎,神色頹靡,任由他拽着。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莊鴻上來就拽開了路唯楓,“童筱筱是自己捅的自己,跟修臣有什麼關係?她這種毒婦,連自己孩子的安危都不顧,你還好意思替她來怪修臣?”

    “她不是毒婦!只是我纏她纏得太緊了,都是我的錯!”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慕修臣,在聽到這話時,猛然擡起頭,看向莊鴻。

    那般眼神看得莊鴻心悸,他手一鬆,人已經被路唯楓推到了旁邊。

    關窈窈還有路揚是跟他一起來的,路唯楓還要再發火,被叔叔路揚給拽住了,“阿楓,這件事怪不得慕少,是筱筱行事太偏激了,你不要胡鬧了。”

    路揚說完,對慕修臣道:“他就是太擔心筱筱了,還希望慕少見諒。”

    “見諒?當初童媛媛死的時候,他還有你們是怎麼說筱筱來着?美人蛇蠍,連自己的親姐姐都害。怎麼換成他慕家大少爺逼死人,你們就說跟他無關了啊?”

    路唯楓想到醫生進去說的不容樂觀,感覺心臟快要窒息了。

    可他又知道,這件事怪不到慕修臣身上。

    “真他麼傻逼,你嫌他煩,不想跟他和好,你跑啊?你自己跑不了,不會找老子幫你嗎?連自己孩子的命都不管了,你可真夠自私真夠狠的!”

    路唯楓嘴裏罵罵咧咧,說到一半已經說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捂着腦袋哭。

    他們這裏太吵鬧了,有醫院的人過來警告,“這裏是醫院,裏面還在做手術,你們安靜一點。”

    “抱歉啊。醫生說情況不大樂觀,大家情緒比較激動,我們會盡量控制的。”關窈窈跟對方道了歉,她看向急救室,又看了地上還在捂着臉的路唯楓。

    不知爲何,心裏鬆了口氣。

    莊鴻他們就是從鍾宴嘴裏聽說了童筱筱出事的消息,才趕到醫院的。路唯楓林相宜關心童筱筱,路揚擔心路唯楓對慕修臣動手或者罵人,給路家惹禍。

    關窈窈是作爲親人過來,莊鴻則是純粹過來找林相宜的。

    衆人各有心思,而慕修臣卻完全沒有心情理會。

    他只是靠在牆上,腦中一遍遍回放着童筱筱笑着把刀插入心臟的場景,近乎自虐般折磨着自己。

    她昨晚一再說他跟鍾宴一起逼她的時候,他就該想到後果的。

    她有狂躁症抑鬱症,孕期情緒起伏又大,他爲什麼要把她逼得這麼緊?

    再或者,他從監控上看到她提着箱子離開時,就該偷偷跟着,看她去哪兒,不要讓她丟了就好。他爲什麼要把她攔下來,步步緊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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