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世子爺寵妻無度 >第19章 心驚
    當初楊家開的小食鋪子在正陽門附近,不到這個一半大,就花了兩千兩銀子。

    而她在國子監門前方家衚衕的筆墨鋪子花了將近六千兩銀子。

    相較之下,這可太便宜了。

    楊妧眨眨眼,忽然明白,輕笑道:“張夫人運氣真好。”

    “可不是好?”莊嬤嬤也笑,“咱府裏的布料大都從衣錦坊採買,價錢真正是好。”

    說着話,車伕“籲”一聲停了馬車。

    青菱利落地把帷帽給楊妧戴上,扶着她下了馬車。

    面前的店面有兩層樓,門窗的油漆都很新,像是纔開業沒多久。

    開春本就是綢緞鋪的淡季,因爲過年時大家都置辦了新衣,沒必要再花錢添置。再者,這個季節糧米貴,省點銀子喫飯。

    真彩閣的門前彷彿更稀落些,幾乎沒人光顧。

    一行人信步走進去,立刻有個打扮很乾練的婦人笑迎上前,“太太、姑娘裏面請,門口擺的是男客的衣料,裏面纔是咱們女眷的料子。”

    楊妧道:“我們自己帶了布料,聽範二奶奶說這裏可以裁衣賞。”

    “可以,可以,樓上請,”婦人指着轉角的木樓梯,問道:“敢問姑娘府上哪裏?”

    “鎮國公府,我姓楊。”

    婦人神情更加恭謹了些,對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廝使個眼色,小廝麻利地掀了門簾從後門出去。

    真彩閣一樓擺滿了各式布匹,二樓則是量體裁衣之處。

    偌大的地方被隔成兩半,靠南窗一字擺開十二張繡花架子,五個繡娘正低頭專注地繡花。

    靠北牆則間出四個不大的小房間,前三間沒有門,只掛着青布簾子,最盡頭那間則落了鎖。

    婦人請她們到小房間就坐,笑問道:“不知太太想做褙子、襖子還是羅裙,我先替太太量下尺寸可好?”

    說着從牆邊小抽屜拿出張兩寸見方紙片、一支炭筆以及軟尺。

    楊妧恍然,原來小房間是量衣之所,隔開來可以避免人多時候尷尬。

    心思真是細密,也不知誰想出來的法子。

    幾人逐個量過尺寸,只聽簾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着門簾被掀起,範二奶奶笑着走進來。

    許是來得急,她頭髮梳成個簡單的圓髻,只用根玉簪彆着,身上是件八成新的墨綠色襖子,裙子是真紫色馬面裙,裙幅極寬,裙襬處用墨綠色絲線繡了一圈水草紋。

    墨綠和真紫都是很挑人的顏色,非常顯老相。

    沒想到範二奶奶穿起來卻很好看,嫵媚中透着爽利,別有風情。

    楊妧起身給趙氏引見,“這是我大伯母,孃家姓趙,這是真彩閣東家,範二奶奶……真不好意思,昨兒剛聽說真彩閣的名頭,今兒就上門叨擾。”

    範二奶奶連聲道:“不叨擾,有貴客光臨,我還求之不得呢。”朝門外喊了句,“小芸,沏壺茶來。”

    楊妧指着旁邊的布匹,“貴寶號的布,我們瞧了都很喜歡,府裏過些天宴請,想做件衣裳花會上穿。”

    範二奶奶聽話聽音,瞬間明白了楊妧的意思,笑意盈盈地說:“四姑娘放心,真彩閣做出來的衣裳,在京都絕對是獨一份兒……太太、姑娘且寬坐,我即刻便回。”

    撩簾出去,沒一會兒捧着本冊子進來。

    冊子上畫得全是工筆美人,有瘦削的,有豐腴的,她們身上的衣服也各自不同,既有正時興的十二幅湘裙,也有看着頗爲奇怪的百褶裙。

    還有的裙子像百衲衣一般用了好多不同花色的布拼湊在一起。

    林林總總約莫有幾十種衣裳花樣。

    範二奶奶詳細地跟大家商討,穿什麼衣,配什麼裳,連發型都考慮得無比周全。

    用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把諸人的衣裳款式和布料確定下來,又商定五天後過來試衣服,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立時可以修改。

    趙氏對範二奶奶的態度非常滿意,荷包便掏得順溜,“我先把工錢結算了。”

    “太太可折煞我了,”範二奶奶攔住她,“我跟四姑娘一見如故,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哪能收您的銀子”

    趙氏道:“親兄弟還得明算賬,您這是開門做生意,該收。”

    範二奶奶笑道:“這次先算了,如果衣裳做得好,下次您再來,我準保收錢,行不行?”

    趙氏半推半就地收起荷包。

    範二奶奶送幾人下樓,走到門口,對一個穿櫻草綠裙子的婦人道:“王嫂子,這位是趙太太,以後趙太太來光顧,不管是買布料還是做衣裳,讓出兩分利。”

    王嫂子爽快地應一聲,打量趙氏幾眼,記清了模樣。

    陽光明媚,和煦的春風迎面吹來,不覺寒涼唯有清爽。

    味爲先酒樓離此並不遠,幾人便不乘車,一路逛着走過去。

    莊嬤嬤陪在趙氏身邊,低聲指着路邊店鋪,解說這間是誰家的本錢,那間又是誰家的嫁妝,哪家鋪子尺頭公道,哪傢伙計最會服侍人。

    楊妧側耳細聽,一一與腦海深處的記憶相印證,有些能合起來,有的則是完全不相干。

    畢竟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事情,誰能真正看透天機?

    就好比前世沒有楊嬋,這一世她卻多了個妹妹;前世她跟楚家形同路人,這一世她竟然住進了鎮國公府。

    因提前有人來知會過,味爲先酒樓不但上了秦老夫人提過的幹炸響鈴和西湖龍井,還上了東坡肉、八寶豆腐、以及一盆魚羹。

    前世楊妧聽陸知海提起過好幾次味爲先,說菜的味道極鮮美,尤其一道宋嫂魚羹,令人難忘。

    可惜陸知海每天不是約文人墨客吟詩作賦,就是陪紅顏知己調琴作樂,竟是沒騰出工夫帶她來嘗。

    這世楊妧終於得償心願。

    魚羹果然鮮美嫩滑,連楊嬋都吃了兩小碗。

    飯後,一行心滿意足地坐車回府跟秦老夫人稟報。

    秦老夫人習慣歇晌覺,只略略問過幾句,便打發她們回屋歇息,卻留了莊嬤嬤。

    莊嬤嬤坐在炕邊椅子上,搖着團扇細細稟了諸人言行,“……果真聰明而且老道,聽她跟範二奶奶說的那些話,不像沒出閣的姑娘,反倒像是哪家主持中饋的奶奶,比起楊大太太都不遑多讓……範二奶奶也極通透,很會來事,可惜在京裏沒有根基,否則,真彩閣早揚名了。”

    秦老夫人雙眼微闔,靜靜聽着,忽然開口道:“你說我把四丫頭許給昕哥兒怎麼樣?”

    莊嬤嬤手一抖,團扇落在地上。

    她以爲秦老夫人相中楊妧,是想送進宮給楚家留個後手,或者許配到哪家新興的權貴。

    不成想,竟是爲了楚昕。

    莊嬤嬤彎腰撿起團扇,猶豫着道:“四姑娘的相貌品行,若配個侍郎、知府家的公子綽綽有餘,可大爺……別的且不說,只家世這點,差得太遠了。楊家大老爺如果能升到三品,或者四品也還勉強夠得上。”

    秦老夫人慢悠悠地說:“滿朝文武中,家世相當的有幾個,昕哥兒還說不得親了?”

    萬晉朝具有國公一級爵位的僅四位,楚釗是唯一有職權的,而且是執掌二十萬大軍的實權。

    宮裏又有個盛寵不衰的楚貴妃。

    除去宗室之外,鎮國公府算頭一份的顯貴,單論門第,配得上的真不多。

    莊嬤嬤思量片刻又道:“四姑娘漂亮歸漂亮,大爺卻是個眼楣高的,能看得上?”

    “能看上,”秦老夫人睜開眼,脣角莫名帶出一抹笑,“昕哥兒被縱得滿身毛病,性子又野,不聽管束,得找個能壓服住他的,他又喫軟不喫硬,得順着毛捋,所以將來的媳婦一定不能刁蠻任性,否則家裏還不得天天上演全武行?”

    莊嬤嬤點頭,“老夫人說得對,大爺是得找個性子和軟的媳婦兒。四姑娘脾性確實好,只看她待六姑娘的細心,便是親生孃親也做不到那份兒……不過事關大爺,無論怎麼慎重也不爲過,而且大爺和四姑娘年紀都還小,先慢慢看着再說。”

    秦老夫人長長嘆口氣,沒作聲,再度闔上眼。

    莊嬤嬤看她樣子像是睡着了,扇子搖得越發輕。

    過得片刻,正要起身離開,瞧見秦老夫人眼角滾下一滴淚,“……昕哥兒現下有貴妃娘娘護着,可若貴妃薨逝……昕哥兒誰的話都不聽,一心想赴死,要是有個能讓他牽掛的人,也不至於連個囫圇屍首都保不住……”

    聲音極低,需得仔細分辨才能聽得清。

    莊嬤嬤嚇得心驚肉跳。

    貴妃娘娘活得好好的,年前還回來探望過秦老夫人。

    平白無故地爲什麼提起薨逝?

    秦老夫人嫁到國公府那年十八歲,楚鈺跟楊妧現在這般大,不滿十三,已經掌了國公府的中饋,兩人因着雞毛蒜皮的小事時有口角。

    一晃兒三十多年過去,兩人仍是不太和睦。

    可再不和,也不該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

    又提及楚昕。

    楚昕是秦老夫人心尖尖上的肉,怎可能連個囫圇屍首保不住?

    老夫人這是被夢魘住了,還是撞了邪?

    身體虛弱容易被邪祟附體,老夫人的病還是沒好利索,抽空得勸着她往護國寺去一趟,請方丈念幾卷佛經。

    一念至此,莊嬤嬤斜眼瞧見旁邊楊妧抄寫的《金剛經》,忙拿過來,無聲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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