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已經沉寂太久了,讓所有人都以爲是隻阿貓阿狗就能踩在它的頭頂上,這一次,他們不再退縮。
回去時,路過梅園,嶽宵來了興致,調轉了方向。
雲子梟跟在她身邊,阿忠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上去。
梅園經過上次的意外,首席先生已經讓人整頓,進去聽戲的人,都不準帶武器,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見到嶽宵,紅玫瑰喜笑顏開,“很久沒來聽戲了,我還以爲你已經把我忘記了。”
嶽宵撩開外袍,坐在凳子上,“怎麼會,這不是就來了。”
梅老見到嶽宵,沒再像以前那樣板着一張臉,反而親自過來給她倒了一杯茶。
嶽宵受寵若驚,要知道在梅老心裏,她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今天突然轉變這麼大,似乎有點不對勁。
“以前是我錯怪你,請你不要在意。”梅老的態度很平和,甚至還有點放低自己的姿態。
嶽宵接過杯子,“梅老嚴重了,我還是原來那個我,你看到的或許只是一面,到時候你可別對我使眼色。”
她說話不算客氣,畢竟之前受過梅老太多白眼,也正因爲這樣,梅老才覺得她難能可貴。
畢竟能這麼平白的展現出自己的本性的人不多了,嶽宵只是這麼說,態度卻很不錯,總比那些表面笑嘻嘻,背後耍陰刀的好太多。
“過幾日,我最後一次登臺,屆時請嶽大小姐務必來聽。”梅老看她喝完茶,沒有急着走開。
嶽宵從茶杯裏擡起頭,“最後一次?”
梅老的年紀還沒有到唱不動的時候,戲曲雖然不如新歌舞時髦,但像他這樣的名角還是有不少人買單,何以是最後一次上臺?
像是知道嶽宵心裏的想法,梅老解釋道,“現在世道不太平,唱一天就少一天,過段日子梅園可能就要關了。”
說到後面,明顯的不捨,畢竟唱戲幾十年,一下子讓他結束,多多少少有些傷感。
嶽宵從他的話裏聽出幾分潛在意思,看來梅老也察覺到了時局動盪,提前做好遣散衆人的準備。
“梅老放心,我一定到場。”嶽宵難得正經,說出的話也很慎重。
梅老點點頭,又說了幾句話,轉身招呼別人。
紅玫瑰坐在她身邊,惆悵的看着梅老忙碌的背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安身之處,轉眼又要沒了。”
“餓不死你。”嶽宵手指敲着桌子,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
她最近神經一直緊繃着,到了梅園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雲子梟默不作聲,感覺身上有一雙視線,偏頭一看,正對面的小姑娘偏頭對他笑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縱使只是一瞬間,小姑娘剛纔的眼神他也捕捉到了幾分,是充滿敵意的,那種深厚濃重的恨意着實不一般,但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她。
等到戲劇散場的時候,小姑娘跑到嶽宵面前,“姐姐,我最近很聽話,昨天還做了紅棗糕,你要不要嘗一嘗?”
她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個飯盒,一臉期待的盯着嶽宵。
那雙眼睛,因爲燈光的照耀,更加明亮耀眼。
紅玫瑰摸了摸鼻子,“難怪今天晚上我想喫一塊,她都不肯,原來是給你的。”
她多少有些不平衡,雖說岳宵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自己也算養了她幾天,竟然連塊糕都不給自己。
嶽宵沒聽出紅玫瑰酸溜溜的語氣,給小姑娘說了一聲謝謝。
小姑娘連忙搖頭,“不用客氣的姐姐,對了,我改名叫叫筱筱,你以後都可以這麼叫我。”
“好,筱筱。”叫她的名字,嶽宵有點彆扭,這個跟自己名字太像了,不自覺就像是叫自己。
但看見筱筱一臉天真,也就沒有多想,天下名字同音的多的是,這也只是碰巧而已。
那啥,雲子梟好像也跟她同音。
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手指拿了一塊糕點,分給旁邊的雲子梟。
雲子梟不以爲意的接了過去,動作自然又流暢,可下一秒,看見笑得只剩下月牙的筱筱,送進嘴裏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皺眉,把糕點塞到嶽宵嘴裏,“好歹是筱筱的心意,第一口你先喫。”
筱筱臉色更加陰沉,等到雲子梟轉到自己身上,連忙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哥哥和姐姐都是我最喜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錯覺,雲子梟總覺得這句話別有深意,他想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好在嶽宵沒打算久留,聽了兩場,解了饞就起身要走。
筱筱是反應最大的,跟在嶽宵屁股後面,依依不捨,“姐姐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這不是託詞,畢竟已經答應了梅老。
可筱筱明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過幾天是多久?”
嶽宵答不上來,看了一眼雲子梟,後者卻移開視線,並不理會嶽宵。
“四五天吧。”具體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乾脆把時間往長了說。
好在筱筱只是較真時間,並沒有在乎久遠,聽完嶽宵的回答,她喜氣洋洋拉着嶽宵的手,“我等姐姐。”
那雙眼睛,笑意盎然。
紅玫瑰在後面看着,忍不住嘀咕,“這是撿了個親生妹妹吧!”
嶽宵也沒想到筱筱會這麼粘自己,畢竟才見了幾面怎麼就這麼情深意重?
而且那眼神總透着點不一樣的情緒……反正不是正常女人看女人的眼神,反倒是有點梁旗月看蕭薔的眼神……
離開時,背後火辣辣的目光燙的嶽宵背脊筆直。
她若有所思,“這個小姑娘是不是腦子被嚇出問題了?”
話說出來,她就在心裏肯定了幾分。
小姑娘承受力太差,經歷過被人帶走,又經歷過槍戰,的確是有可能出問題。
可她身邊的雲子梟卻撐着下巴,對她的猜測不以爲然,好半天才說,“可能不是。”
他的直覺不簡單,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什麼不對,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怕嶽宵問自己,他自顧自的轉移了話題,“首席先生打算怎麼處置木霖?”
基本上已經確認木霖是死路一條,至於怎麼死,那就很有講究了。
至少不能在地下室裏默默無聞的死去!
嶽宵搖頭,“他沒跟我說,只是勸我離開。”
這是第二次,上一次也跟木霖有關係,但她不準備走。
“你打算怎麼辦?”雲子梟循序漸進的問。
他早就料到嶽宵不會離開,所以他決定留下來,幫她把後面的事處理好。
至少不能讓楊司長得逞,保留她的身份,才能讓她等到自己回來。
嶽宵搖頭,“暫時還沒想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一切順其自然。”
這不是消極,而是她面對棘手事的態度,也只有這樣,她才能享受當下,不至於整天杞人憂天。
雲子梟沒再追問,他有明確的目標,只是想更明確嶽宵的心意罷了。
嶽宵走了兩步停下來,“對了,你跟乾爹說了什麼?”
她背對着雲子梟,看不清表情,話也是直接了當,讓雲子梟心跳加快。
沉默了一會,他假裝沒聽清,“什麼?”
嶽宵回頭,對他笑了一下,“隨口問的。”
“剛纔進門前,看梁旗月在花園裏走,我還以爲他先去了客廳,跟你說話。”她說完眨了眨眼睛,“你緊張什麼?”
雲子梟勾脣笑了一下,面上恢復一如既往的平靜,“我只是詫異。”
內心深處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猜測,他差點就露餡了。
嶽宵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雲子梟,我總覺得你有祕密瞞着我。”
找私家偵探查了半天都沒有半點消息,要不是絕對沒有問題,就是雲子梟隱藏得太深。
雲子梟溫潤如玉的臉柔和了幾分,“每個人都有點祕密,但你要相信我,如果對你不利,我應該早就出手了。”
嶽宵回頭,雙手放在腦袋後,悠閒的走在大街上。
兩邊街道叫賣聲熙熙攘攘,她輕一腳重一腳,知道身後的雲子梟緊跟着,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她腦子裏胡思亂想,沒個重點,心裏卻跟明鏡似的,知道雲子梟留下來不可能只是因爲一場槍戰那麼簡單。
至於到底是因爲什麼,或許過段日子就知道了……
兩人一前一後,雲子梟也在想,該怎麼動手,整天跟在嶽宵身邊,不被她發現實在不容易。
各懷心思,卻偏偏畫面和諧,等進了嶽公館,兩人就分道揚鑣,雲子梟進了房間,剛坐下,窗戶邊響起三聲鳥叫聲。
他立刻站起來,神情嚴肅的打開窗戶,不一會,就有一個人鑽進來,那人一身黑衣服,臉也捂得嚴嚴實實的。
關上窗戶,那人的一身寒氣帶進了房間,雲子梟只穿了一件單衣服,身上被寒冷浸入。
“楊司長那邊有什麼動靜?”雲子梟直接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黑衣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敲門聲伴隨着嶽宵詢問,“雲子梟,你在裏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