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看了看他,捏了捏手中的冰袋,沒有說話。
“你在凌家是不是過得很不好?我這次說的是正經話,我媽讓我問問你。”鄭寒又問。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是卻是極肯定的語氣。
我沒有否認,剛纔我那副狼狽的樣子,鄭寒應該都看見了,所以否認沒有任何意義。
我在心裏斟酌了一會兒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然後說:“其實……衣食無憂。”
確實是這樣,雖然在凌家,處處受人白眼,但是比起之前的生活,還是要容易得多。
之前,媽媽在凌家做工的錢雖然不少,但是都被拿來還債了,媽媽必須還得再打好幾份工才能滿足家用,交上我的學費,有時候要債的人鬧得狠了,我們還得忍受風餐露宿的辛苦。所以,比起以前,在凌家的日子要安逸得多。
媽媽讓凌家保我下半生衣食無憂,他們確實做到了。
我看見凌寒搖頭笑了,“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會說話。”
我抿脣一笑。
凌朔從書房下來的時候,我和鄭寒聊得正開心。
我看見他臉色鐵青地從樓上走下來,走得極慢。也不知道凌老爺跟他說了什麼,讓他心情如此不好。他的表情帶得我的心情都壓抑了起來,鄭寒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模樣,但還是樂呵呵地頂了頂我的胳膊,又笑嘻嘻地說起話來了。
凌朔徑直走到我跟前,扯住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拽了起來。
“許依然,你還真是不挑食,什麼樣的男人你都要勾搭一下?”凌朔怒氣衝衝地說。
我滿心委屈,什麼叫做不挑食,什麼叫做哪種男人我都要勾搭一下。“凌朔,你又發什麼瘋?我什麼時候勾搭別人了?你放開我!”
我想要掙脫開他的鉗制,但是卻無能爲力。
“沒有?那你剛剛跟我的表弟聊得這麼開心在說什麼?”凌朔不依不饒,將表弟兩個字咬得極重。
“我跟表嫂可什麼都沒說。”鄭寒連忙站起來,衝着凌朔擺擺手解釋。
“我們夫妻間的事,用不到你開口。”凌朔冷冰冰地把鄭寒瞪了回去。
“我再說一次,我什麼都沒做。”我又解釋了一遍,但是凌朔卻像失去理智一樣,什麼都不聽。
凌朔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戲的鄭寒,“我們回家說。”
說罷,他就扯着我的胳膊往門口走去,動作粗魯,絲毫沒有他溫文爾雅的影子。
凌朔腿長,步伐極大,他死死地拽着我,我只能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路過管家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向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這樣的事情在凌家老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管家雖然同情我,但是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不能插手。
等到車前,他拽開車門,粗暴地將我扔上副駕駛。
“凌朔?你瘋了嗎?”我的頭髮因爲他剛纔粗魯的動作披散了下來,此時的我就像一個瘋婆子,我朝他大喊着。
“啪”的一聲,他關上了車門,又從車前繞到主駕駛的位置上。
他的車速極快,我坐在車上,一陣陣噁心感洶涌而至,卻只能強忍着。
我看着凌朔的一系列動作,我知道他很生氣,但是我不明白氣從何來,難道僅僅是因爲我跟鄭寒說了幾句話?
我甚至大膽地猜測,難道是凌朔已經對我有一點點感覺了,所以纔會因爲我僅僅跟別的男人說了一句話,就大發雷霆?
緊接着,我甩了甩腦袋,這怎麼可能?凌朔應該只是單純的控制慾,怕妻子跟別人有染傷及他的顏面,有損凌世集團的利益而已,不存在任何感情成分的吧。
我將這些疑問壓在心裏,不敢問他,我怕問了凌朔這些之後,他再做出什麼失控的行爲,那個後果是我承受不來的。
我記得剛結婚的時候,凌朔雖然平日裏不理我,但是也很少對我發脾氣,夫妻二人形同陌路。結婚之後的兩年,他發脾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我的膝蓋和肘關節又傳來難以抑制的疼痛感,不同於平時被刀片劃傷那種尖銳的痛,而是深入到骨髓的陣陣鈍痛。
馬路上的霓虹燈晃得我眼睛疼,我閉上了眼睛,“骨癌”兩個字始終在腦海裏徘徊不去。
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痛苦終於讓我不再能承受,我慢慢蜷縮成一團,雙手搭在肘上,縮在了座椅裏。
凌朔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車速依舊飛快,我的耳邊傳來“嘀嘀”的鳴笛聲,漸漸的,這聲音越來越模糊了,直至完全消失。
朦朧間,我感覺到車好像停了,凌朔打開了車門,他還在一聲一聲叫我。
“許依然!許依然?許依然?依然?!我告訴你,你不要裝死。”
他的聲音漸漸急促,我想做出迴應,卻發現渾身都沒有力氣,甚至眼睛都無法睜開。
我感到一陣熱氣撲面而來,一隻溫熱的大手在我的臉上拍了拍,“許依然?”他又叫我,聲音溫柔了些許。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裏發出了聲音。“嗯……”
“該死!”
我聽見凌朔咒罵了一聲,接着我的身體便騰空了。凌朔抱了我?我在心裏想。
又過了一會兒,身邊又傳來細碎匆忙的腳步聲。
不過片刻,周圍安靜了下來,我感覺被放了下來,柔軟的觸感告訴我,我被凌朔放在了牀上。
“叫個家庭醫生過來。”
“好的,少爺。”
我聽見凌朔在跟張媽說話。
要知道,我以前生病的時候,凌朔不僅不管我,還縱容着張媽對我冷嘲熱諷,現在他居然主動給我叫醫生,也算是關心我了吧。但是,如果家庭醫生髮現我得了骨癌怎麼辦?我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病情。
心裏一時間閃過了許多念頭,這是我最後的意識。接着,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