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來就問我，“他去幹什麼？”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回到：“他說他有要緊的事情要處理，我想應該是去處理那個老男人吧。”
凌朔又是莫名其妙地冷哼一聲，說着：“還真是會使喚人。”
我無奈地笑笑。
我留在醫院的原因其實不只是陪護璐璐，我還想趁凌朔不在去找醫生拿藥。看凌朔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幾點會離開，我只能再找機會去見醫生。
這間病房裏還有一張牀，我指着那張牀對凌朔說：“你要不到那張牀上去休息一會兒？”
凌朔看了一眼那張牀，搖頭說：“不睡，不是家裏的牀我睡不慣。”
聽了這話，我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在心裏默默吐槽，剛纔還說要在這裏休息，現在又說這種話，還有，不回家的時候又是在哪裏休息，公司的牀估計也沒少睡，俞薇的牀應該也沒少睡，這些話我不敢當面跟凌朔說，不然他又會暴躁了。
凌朔的話音過後，我和他之間再無交流。兩個護工也只是在一旁站着，並不說話，璐璐的呼吸聲也很輕，整個病房安靜了下來。
現在夜深人靜，腦子裏剛纔紛飛的思緒又開始活躍了起來，剛纔顧亦徹說得那句話也停留在了我的腦海裏，我終於有時間想想他那句話的深意了。
他剛纔那話的意思是，說不定凌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實的心意，難道是在暗示我，凌朔對我其實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明白。
想到這裏，我心中泛起一些竊喜，內心深處壓抑的那些情感彷彿要噴涌而出。但是在竊喜之後，我心中又多了一些悲哀，即便對我是有感情的又能怎麼樣，我的生命還有三個月就要走向盡頭了。
今天經歷了很多事情，實在是太累了，病房裏十分安靜，暖氣也足，我坐在璐璐牀頭，思緒慢慢飄遠，不自覺地就眯住了眼打起了瞌睡。
我強忍着睏意，盯着璐璐吊着的那瓶點滴，但沒多會兒，眼前就漸漸模糊了。
“我看你才需要休息。”
凌朔的話音突然響起，讓我又精神了些許，我揉了揉眼睛，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但是沒控制住，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一睜眼，凌朔就站在了我眼前了。
“你去休息吧。”凌朔像我剛纔一樣，指了指那張牀。
“不用了，要不你睡會兒？”我說。
凌朔用輕蔑的眼神看了看我，說：“我不用休息，我們工作的時候經常熬通宵的，哪像你？”
我看了凌朔一眼，還是堅持到，“我不休息了，萬一璐璐有什麼情況我不能及時知道怎麼辦？”
“我幫你看着她。”凌朔瞟了一看躺在病牀上的璐璐。
他看我還在猶豫，直直地盯着我的雙眼說：“怎麼，你還指望我抱你過去？”
聽了這話，我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吞吞吐吐地說：“這倒不用了……我……我還是自己走過去吧。”
我走到牀前，在凌朔的注視下脫鞋上牀。
剛躺下時，我不太放心凌朔，還時不時睜眼看看璐璐的情況。慢慢的，睏意襲來，我實在抵擋不住，終於閉上了雙眼，沉浸在夢中了。
在夢裏，我和凌朔都回到了小時候，他不再像原來那樣難以觸及，我還能跟他一塊做遊戲。夢裏的場景不斷轉換，凌朔不僅教我彈鋼琴，甚至還能跟我一起堆雪人。倏忽間，夢裏的場景又變了，凌朔一直在前面跑着叫喊着，我在後面奔跑着追趕他，就在我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我卻一個激靈突然驚醒了。
做了一晚上的夢，我睜開眼睛之後還有些恍惚，掙扎着坐起來環顧了一圈，看到病牀上躺着的人和在旁邊陪護的凌朔時，我纔想起自己在哪裏——這是在醫院，璐璐的病房。
“你做噩夢了？”
凌朔注意到了我這邊的動靜，他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叫人聽不出他話中的情緒。
我朝他搖了搖頭，“沒有。”
凌朔沒有再追問下去，此時的他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淡模樣，彷彿昨天晚上的他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而已。
我看了看窗外，天已經矇矇亮了，太陽昇起了一半，整個天邊映出一片橙紅色的光。
璐璐輸液的吊瓶已經換上了新的液體，看來是凌朔叫護士換過了，我卻全然不知道，這一覺睡得可真踏實。
我看了看凌朔，他一夜沒睡，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睡好了，你快去休息吧。”我碰了碰凌朔的胳膊。
凌朔站起身來，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擡起胳膊來看了看手錶，“不用，既然你醒過來了，那就看着她吧，記得讓兩個護工也去歇歇，我先去公司了。”
這麼勞累的時候，凌朔還能考慮到護工，我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是一個溫柔的人，只不過這些溫柔從來都不會用在我身上罷了。
我點了點頭，遵從凌朔的安排。
凌朔又說：“她的點滴是剛剛換過的，暫時不用擔心。醫生說，鎮定劑的藥勁快過去了，她應該快醒了，記得醒來之後立馬通知醫生，千萬不要刺激到她……”
凌朔事無鉅細地交待着，我在心裏暗暗記下。
“你確定你這樣沒問題？”
凌朔即將跨出房間的時候，我又出聲問了一句。
凌朔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說：“沒事，你管好你自己吧。”
凌朔走後，我讓兩位護工從外面買回來一點清淡的早餐放進了保溫桶中，就讓她們先回去休息了，等到下午的時候再過來。
兩位護工走了之後，我又覺得好像還有什麼事情忘記說了。
想了片刻，我拿出手機，按照凌朔的口味給他訂了一個早餐的外賣送到了公司，這才安心。
我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顧亦徹很快就來了，來的時候，他的手上還拿了幾支向日葵，另一隻手拎了一個果籃。我專門留意了一下，果籃裏都是璐璐愛喫的水果，向日葵是璐璐最喜歡的花。
看着顧亦徹這麼細心，我也很替璐璐開心。
或許是心有靈犀吧，顧亦徹剛來沒多會兒，璐璐就悠悠地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