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小心翼翼的從小衚衕裏出來,就快要到宵禁的時間了。

    他們趕緊找了一家附近的大車店在裏面要了個三十文的小隔間。

    這裏的大車店與那種官道旁的大車店差不多,因爲都能存放車輛並且出售草料而得名的。

    不過建在城中的大車店可是少見,只有靠近城中集散地的附近,纔有這麼兩家。

    大車店的環境一般,青黑色的炕被都有了一股怪味,嚴青梔用手抖了抖,飛起的煙塵都把她薰的夠嗆。

    她自認爲連潑糞的活都幹過,肯定是沒有潔癖的,但也沒控制住自己的嫌棄之情,無它,主要是怕裏面有蝨子。

    “青竹,你把燈拿過來我看看有沒有蝨子!”

    嚴青梔臉都要皺到一起去了,幾下將那用硬又沉的炕被疊成了一個長條形。

    嚴青竹在巴掌寬的土窗臺上找到了一個風燈,裏面沒有多少油了,不過他點了幾下還是點着了燈芯。

    豆大的小火苗跳動兩下,便升起了騰騰黑煙,嚴青竹沒有準備,被嗆得咳嗦了兩聲,趕緊把那粗糙的玻璃燈罩扣在了上面。

    嚴青梔接過風燈的提手,對着炕被一通翻找,最後確定沒有蝨子,才放心不少。

    不過,經過了這一圈近距離的與炕被的接觸,嚴青梔倒是忍住了,可言青竹實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考慮到這東西已經硬的跟瓷磚差不多了,用不用其實都行,兩人稍微商量一下,就決定直接睡在炕蓆上。

    雖然有些硬,但也很暖和。

    “我去要點熱水和喫的,你在屋裏等我!”

    兩人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天了,身材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胃口卻是越來越好了!

    喇嗓子的雜糧饅頭就熱水,兩人不願意喫,都能分別喫下七八個。

    嚴青梔也說不好這情況的好壞,她現在只覺得自己胃跟漏了一樣,天天都很餓!

    以前在李家不好意思多喫,後來在路上,也沒有喫飽的條件,好不容易有了合適的機會,她決定兩人今天說什麼也要喫頓飽飯。

    車店的食物很質樸,服務的都是那些行腳商人和外地貨郎,沒什麼好喫喝,但勝在量大實在。

    在大廳一進門的地方,就有爐子和鍋,不管什麼時間,永遠都有火在燒着,大廳裏面什麼人都有,有人正租了爐子坐在一邊煮着自己帶來的東西。

    更多的人則是懶得動手,就在櫃上直接買些東西喫。

    這裏的熱湯兩文錢管夠,雜糧窩頭跟成年男人拳頭那麼大,一文錢兩個。

    還有素包子和肉包子,素包子一文一個,肉包子兩文一個。

    嚴青梔有錢,但不願意去買包子,不是差別的,就是單純的因爲喫不飽。

    最後,她買了二十個雜糧窩頭和兩大碗熱湯,又用三文錢租了乾淨的臉盆和夜壺回了隔間。

    一回去就看到嚴青竹帶死不活的躺在炕上,餓的都快消化自己了,一見雜糧窩頭也不像前幾天那麼牴觸了,連立在一邊的炕桌都沒放上,直接藉着光亮端着盤子就吃了起來。

    中間嚴青梔出去添了三回湯,也沒人管,老闆只看了她一眼,就去忙別的事了。

    說是湯,就是幾根大骨頭扔在裏面加了生薑和調料就在那一直煮,水沒了添水,味淡了就加鹽,成本不算高,老闆也很捨得。

    不過拋開味道不談,這樣的天氣能有一碗熱姜水下肚,也是舒服的不得了。

    兩人喫飽了以後,嚴青竹枕着衣服就睡了,嚴青梔也有些困,卻還有不少事沒做,給他蓋了個皮襖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不忘把門從外面鎖了,纔到前廳那裏。

    前廳還挺熱鬧的,許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都在說着各種的見聞趣事。

    嚴青梔跟櫃上的老闆要了幾斤乾糧和肉乾包好付了錢,聽了會故事,又擔心嚴青竹一個人在房間裏遇上危險,便回去看了看。

    嚴青竹還在睡着,她坐在一邊,將之前兩人買的東西取出來,仔細的打好了包,又整理了一下空間,看嚴青竹睡的還很熟,便又走了出去。

    前廳的中間有火盆,上面都支着大鍋,跟那些小爐子一樣,都是花幾個柴火錢就能租用的。

    嚴青梔姐弟進門的時候人比現在要多,不過宵禁的關係,後面已經不會有人再來了。

    這些人裏有不少也是認識的,幾乎沒有女人,他們似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在這裏相聚一般,喝着酒,說說笑笑的。

    嚴青梔就蹲在一個角落裏安靜的聽着。

    這些人大部分時間說的都是各地見聞和家長裏短,因是各地行商,口才都不錯,講起故事來都很有意思。

    對於嚴青梔這樣極度渴求這個世界情況的人來說,這些故事不管是好是壞,都能看出許多事情。

    不時也會有人說些葷段子,還有人發現了角落裏聽故事的嚴青梔,便直接拿她來取笑。

    因她穿着男裝,衆人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而嚴青梔這個未來世界的老司機就更不會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過來聽聽消息的,怕自己被人套了底,也不想跟這些人聊天,只做出一副無知少年的模樣,裝作自己聽不懂,常引得這些人鬨堂大笑。

    他們之中品行不一,有人冷靜自持,有人喝酒無度,有人不討人喜歡,卻總能抓住別人的興趣點……

    但他們的行事風格都與嚴青梔想象之中區別甚大。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因着不放心嚴青竹,她又跑回去看了即便,都沒發現問題。

    她就這樣聽別人說事情,說到了子時初,等到人都散了的時候,她又去跟老闆買了十斤便宜的酒水帶上了。

    這裏的酒大部分都兌了水,不過是自己兩個孩子喝,兌水就兌水吧!

    如今的天氣,在外行走時,喝酒確實能解決很多問題,兩人這一路也都喝過。

    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在什麼地方定居,嚴青梔很擔憂兩人如果長時間穩定不下來,會不會一不小心變成酒鬼。

    十幾斤的酒罈子,對現在的她來說毫無壓力,她拎着就回了房間,拿出破衣服蓋在自己身上,她就這麼躺在嚴青竹身邊靜靜睡去。

    這一晚,她睡的不太安穩,雖然比馬車上強,可到底不是絕對安全的環境,她心裏有事也不敢睡的太沉,天還沒亮就醒了。

    睜開眼就想着,以後有了房子,兩人住的時候,一定要養上幾條看家護院的大狗……

    她爬起身,渾身痠疼,活動了兩下才緩解不少。

    嚴青竹這幾天累的太過,還沒有睡醒。

    嚴青梔也沒招呼他,只自己出去打了洗臉水洗過手臉,見他還沒有醒的意思,就去前面跟老闆要了早飯。

    老闆已經不是昨晚的那個,早上的是個小老頭,看來是昨晚熬夜的那個沒起來。

    小老頭看着嚴青梔小小年紀就行事穩重,便跟她聊了兩句。

    她也不怯場,答對的不錯。

    她已經和嚴青竹統一了口徑,對外就說兩人父母雙亡,要去涿郡投親,在臨城這裏停留,是想找一個商隊,花點錢跟着一起去,路上也有個照應。

    老頭一聽覺得孩子很有譜,十分熱心的給她推薦了兩個口碑很好的商隊。

    嚴青梔也領情,買了食物又鄭重的謝過了老頭。

    她再回去嚴青竹還睡着,嚴青梔見此,也沒忍心叫醒,他之前一直奔波,如今的身體又只有七歲,能扛到現在已經不易。

    她把洗臉水放在隔間炕沿下面,又把湯和窩頭放進了空間,便鎖了門出去。

    昨天買的東西不全,今天還要買點桐油蜂蠟和大漆。

    可惜到了鋪子裏,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無他,只因大漆的價格太貴!

    因爲割下來的漆過濾清洗後很快就會凝固,所以都是油紙密封的罈子,不大的罈子,刷兩件傢俱都費勁,就跟嚴青梔要三十貫,這直接就把她的成本拔高了好大一截。

    讓她瞬間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眼下的水平,根本配不上這麼貴的漆。

    好在桐油和蜂蠟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中,另外她又買了不少的松香和質地一般的蟲膠。

    這些東西都不像後世她買的那麼純淨,估計用的時候都要處理。

    除此之外,她還買把店裏幾種顏色的彩石粉都買上了一些,這些都是礦物質的,後續在研磨淘洗之後,跟動物膠和明礬混合在一起就是簡易的油漆,可以防水防潮防蛀,而且還會更加美觀。

    動物膠一般就是豬皮膠,豬皮熬的。

    也有魚鰾膠,不過那簡直就是嚴青梔的噩夢,她曾經抽風一樣自己製作過一次,過程相當痛苦了。

    都說好漢子也打不出二兩魚鰾膠,可以說相當真實了……

    這些東西又花了小十貫。

    而且沉的一匹,好在嚴青梔雖然費力但也背了起來,連店鋪老闆都覺得神奇。

    瘦瘦小小的一個孩子,揹着個巨大的柳條筐晃晃蕩蕩就出了門,店鋪老闆默默站出來目送她一步一步的走遠,皺着眉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轉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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