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夕夏是一個優秀的女兒,至少是在父母面前是這樣子的。很久之前,她自己一個人去了一趟日本旅遊,回國後她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裏衍生出了一個次人格,也就是他們的夏夏。

    在醫學界,目前雙重人格的病因尚不明確,其可能與生物遺傳、家庭環境因素、社會因素、學校教育有關。

    可是他們對寧夕夏的雙重人格症根本沒有非常明確的結論:寧家人沒有這個遺傳,且家庭和睦,所以這兩個都可以排除;也沒有聽說她在學校受欺負了,這個也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一個社會因素了,思來想去,也就只能猜測寧夕夏在日本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不太好的經歷。

    所有人都相信了這個猜測,但是寧夕夏自己卻也沒有反駁或者證實。人類是一種非常自我的動物,我們明明知道自己看到或者聽到的某些事情並不一定就是真實的,但始終固執地相信自己的感觀。往往越是那種優秀的人越容易陷入這樣的固執之中。因爲自信鑄就了一個人的優秀,而固執恰恰是自信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祈夜楠他們就是這種人,往往都是往自己的想法那邊走。

    “我和朋友在電話上約好了要一起去日本度假。我和他約好了在機場見面。他很愛笑,還很紳士,看到我時,他從我手上接過了行李箱,然後我們一起去酒店。我們在日本玩得很開心,我們還約好了下一次去其他地方旅遊。”祈夜楠還記得他們問她是不是在日本出了什麼事,寧夕夏當時是這樣回答他們的,怎麼聽都是沒問題,很好的一次經歷,可就是在那一瞬間,祈夜楠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心裏忽然感到害怕起來,於是,她悄悄疏遠了寧夕夏。

    其實害怕是沒有原因的,祈夜楠當時真的說不清那個情況,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後來祈夜楠在無意間知道了寧夕夏之前說的那個“他”是舒瑜棋,從一開始她其實就覺得舒瑜棋接近寧夕夏的目的很不單純。在祈夜楠看來,像舒瑜棋這樣的人是不會和寧夕夏接觸,一直對她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但後面發現,事實確實如此,舒瑜棋對寧夕夏確實很不一樣。他不但有着非常鮮明的喜歡寧夕夏的特徵,但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感覺他帶着非常濃烈的陰謀氣息。

    但在祈夜楠等人面前,舒瑜棋又好像不是那樣子的,就連祈夜楠也感覺奇怪,不過奇怪的是對她自己。

    反正從日本回來以後的寧夕夏,祈夜楠多多少少帶有點反感,每每遇到她時,面色都顯得有些蒼白,雙手和雙腳會不知覺地在顫抖。這是恐懼。所以祈夜楠就這樣在不知不中遠離了她。後面便是次人格的經常出現,讓祈夜楠沒了那些感受,再回來舒瑜棋出事,主人格的夕夏徹底沉睡了。

    這是第一次,祈夜楠和主人格的寧夕夏見面她沒有感到恐懼。

    祈夜楠朝她微微一笑,問道:“在家怎麼樣,叔叔阿姨是不是給你做了很多好喫的。”

    寧夕夏點頭:“嗯,都是我喜歡喫的。”

    祈夜楠斟酌着問她:“夕夏,你還會在埋怨我嗎?”

    寧夕夏搖頭道:“沒有。”但她忽然就心情低沉了下去,“可是你知道嗎?就在我從日本回來的時候,你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疏遠我,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但時間久了,我發現我好像也不在意你了。”

    她沒有做過對不起祈夜楠的任何事,但她就這樣不理她了,寧夕夏就覺得奇怪!不過友情不就是這樣的嗎?!不知道爲什麼開始,也不知道爲什麼結束。所以這些又能不能夠說明什麼呢?她們沒有絕交,沒有撕逼,僅僅只是疏遠。

    友情往往都是缺乏邏輯性的。

    寧夕夏如此想着,搖頭道:“我不喜歡這個話題。聽哥哥說你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恭喜你!”

    其實,主人格和次人格這兩個本體真的很不一樣,主人格的性格是沉穩而帶點細緻的,甚至像很多處女座的人一樣多多少少有些強迫症;而次人格恰恰相反,迷糊,喜歡耍賴,懶,好多好多。

    祈夜楠好似不害怕寧夕夏了,沒有那種恐懼感了,她拖腮,看着寧夕夏微笑:“所以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給你乾兒子什麼東西了。”

    寧夕夏原本擦拭着指尖的動作卡住了,面前是被她剛剛擺放得整整齊齊地餐盤和碗筷。

    寧夕夏沒有說話,默默喫着剛好擺在自己面前的菜。

    包廂裏太靜了,除了咀嚼菜的輕微聲音。

    祈夜楠默默地看了寧夕夏一眼,道:“你不會是想賴賬了吧?!”

    這是幻聽嗎?應該不是。不過,像這樣的情況足以讓寧夕夏開始懷疑坐在她對面的祈夜楠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亦或者是她也有了次人格,要不然着這前前後後的差別是不是也太大了點。

    祈夜楠剛纔的話帶着一種強烈的、不可自制的“接近”慾望。可是,這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寧夕夏繼續充當着聾啞人的角色,不語,繼續喫。

    祈夜楠實在是想捶她,但她現在畢竟是個媽媽,胎教很重要的,所以她很快調整好心態。

    莫生氣莫生氣,生氣寶寶就變醜兮兮。

    於是,祈夜楠的內心就真的變得平靜下來,當然,她還是再問了一句:“有沒有想好要送什麼,我這肚子長得很快的,你別看現在這個扁扁的樣子,說不準我們下次喫飯就很大了。”

    對面的女人臉上帶着一種母性的關輝,顧盼的眼神中波光流動,這一瞬,寧夕夏突然就想到了次人格的寧夕夏,內心久久不能平復,朝她扯了一下嘴角,說道:“她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祈夜楠笑着回答道:“她現在還是個胚胎呢……夕夏,你真的有點蠢。夏夏她……”

    祈夜楠愣在了那裏,“對不起,我不該提到她。”

    寧夕夏雖然是能感知到次人格的存在,但她的具體生活她還是不瞭解的,就不禁問了一句:“如果,是她會怎麼樣?是不是跟我不一樣?”

    “你不知道,夏夏可鬧騰了。如果是她,她一定會把所有玩具現在就買來,還有衣服,很多很多……她總是這樣。她肯定會把她喜歡的那些東西都拿來,她就是這樣的人……”

    寧夕夏看起來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拿出袋子裏的火機。

    “咔嚓”一下,猩紅色的火苗亮起來。不過還是考慮到祈夜楠是個孕婦,生生停了自己想要抽菸的心情。聽說胎兒不能聞二手菸,會對發育不好的。

    在自己之前的朋友面前聽她說着另外一個自己,是個人都會感覺不舒服的,是以,包廂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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