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翠瑾姑娘終日在房內不出門,只相贈一張畫,以示歉意。
即便如此,畫舫的生意也紅火了更多。
花魁誰也不見,無論客人出多少金銀珠寶。卻只有奪魁的言公子,讓花魁能不取一分請人屋中一聚。
今日,言公子又來了。小廝們守在門口時,都豎起了耳朵,總想聽點什麼旖旎春色。只不過每一次,房中靜得像無人之地。
殊不知帷帳內的兩個人盤膝而坐,面面相覷。
“你總算來了。”姚笑笑一臉嚴肅,可語氣裏總有些膩人的依賴。
李墉面無表情,兩隻手懷抱着珺天劍。一雙眼睛掃了一圈周遭,不禁往後挪了些距離。
對面的人跟着他挪動,兩個人之間不遠反近,她是未曾注意,自顧說道:“最近我確實看到張九來畫舫。可是看玉蘭姐對他的態度,似乎並不是畢恭畢敬。我覺得他不是幕後主使。”
“陛…”
李墉正欲開口,突然止住了。驀地想起上一次她突如其來湊過來的手掌,淡香涼軟的感覺竟有些揮之不去。
一時間沒有應答。
姚笑笑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爲難,忍不住譏笑一聲,“不習慣?”
“什麼不習慣?”李墉聲音低沉,莫名閃過一絲不耐煩,像是被人看出了窘迫。
她不答反問,“叫翠瑾也不習慣?”
李墉徹底沉默了,連同頭也低了些。只聽見有一個聲音淡淡地否定,整個帷帳內溫度驟降。這才讓姚笑笑想起來,她居然在跟李墉開玩笑,當真是嫌命太長。
於是趕緊找補,“那你叫我李甯玉。這個你肯定習慣了吧,你總那麼叫。”
要不是李墉擡起的眸子裏充滿了疑惑,她是一點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
這一對視,她整個人怕到命裏去了。聲音中微微帶着些顫抖,“說正事吧。”
“一個太監爲什麼來畫舫?即便張九不是幕後主使,也定然脫不了關係。整個宮裏,能有機會瞞住你的眼睛的人,恐怕也只有張內侍了吧。”
姚笑笑搖搖頭,並不認同李墉的想法,可她又不敢直接反駁。
李墉比他看上去得耐心。停了下來,等着她開口。
見人不言語,姚笑笑才大着膽子循循說道,“我不是反對你的看法啊。只是我在想,張九來畫舫,就一定是代表幕後主使嗎?他和張畢跟私鹽案絕然脫不了關係。”
頓了頓,她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可是私鹽案和畫舫案,就一定是同一人所爲?”
這話,不禁讓李墉愣了片刻。
帷帳內更安靜了,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沒人主動開口。
姚笑笑一隻手杵着下巴,嘴巴咬着指甲。模樣簡直沒有半分王者風範,跟朝堂上動輒得咎的人像是毫無關聯。
李墉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良久,他試探一句,“你的意思是,私鹽案是張畢父子而爲,畫舫案卻另有其人。只不過其中他們有聯繫。”
姚笑笑如是點頭,目光裏透不出一點點雜質。
若和張畢有聯繫的人,恐約是陛下寵信之人。如今她自己說出來,勢必會讓她的人被牽連。可李甯玉不僅沒有一絲保留,相反還自己引路。
李墉着實有些看不懂她。
“所以說,我們現在是在調查兩宗案件。張畢用宮裏的鹽私賣,是爲了謀財。而這畫舫的存在並非爲了錢財那麼簡單。”
這話,不禁讓李墉的目光更是深邃,彷彿像要把姚笑笑看穿。
“我在這船上待了不到半月,見過的富商不計其數,就連朝中官員,也非寥寥。靳王殿下你說,這能是一個內侍官做得到的嗎?”
話音落地,沒來得及反應,只見一個黑影壓了過來,將她整個人推倒在牀,一雙溫熱的手矇住了她的嘴巴。
姚笑笑心臟猛地一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前這人身上。李墉很有分寸,跨在她兩邊,中間隔着一點距離。可是臉卻在不斷湊近。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霎那該是停住的,但心跳卻瘋了一般,撞擊着胸腔。
“別說話,外面有人。”
一個微小的聲音滑過她的耳朵。隨後那半邊臉都像是被炭火滾過一樣,通紅灼熱。
“言公子,我們快到岸了,還望您準備片刻。”外面的人是玉蘭姐。
可她說完卻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等在門口。似乎是在等人回答,又像是想聽聽裏面的動靜。
姚笑笑眨巴着臉,緊張感讓她口乾舌燥。下意識地伸出舌尖想要潤溼嘴脣,卻忘記了嘴巴上面壓着的一雙手。
“你幹什麼?”耳邊又是一聲。
不似剛纔,現在李墉的臉上帶着絲絲震怒和不解。
她幹什麼?
她也不知道。
一張臉已經紅得比帷帳還要鮮豔,仿若下一秒就會滴出血。舌尖舔舐到的那個感覺有些堅硬,應該是老繭。
長年累月握劍之人,當然手掌有繭。
可姚笑笑爲什麼一想到這,頭腦發昏一般地在胡思亂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墉的聲音很鎮定。
待人離開後,他便迅速拉開帷帳下了牀。動作利落不拖沓,甚至察覺不到一絲羞赧。
看他踱步要離開,姚笑笑一把拉住他的寬袖。順滑的綢緞讓她加大了手中的力氣,生是被捏出褶皺。一雙眼睛也不知應該落在什麼地方。
只是嘴裏虛虛地說道:“明日張九會來,你也來吧。”
“知道了。”李墉撥開她的手,徹底消失在了房間內。
直到坐在馬車上,李墉才撐開手,緊盯着剛纔溼潤的一處,心中那絲不適,實在叫人煩躁。
“回府。”
李墉卻不知,親王府中有一齣戲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