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還不相信了，她一個做婆婆的，還拿捏不住兒媳婦。
所以聽到沈全福這麼說，沈老太不但沒有消停下來，反而更加拔高了音調，衝着沈全福高喊：
“丟臉什麼丟臉？”
“老太婆我連命都快沒了，還不能說句實話？”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家醜。”
“老太婆我這回遭了罪，家裏一個個的，倒是巴不得我立刻死了纔好。”
“我在牀上躺了那麼多天起不了身，兩個兒媳婦從早到晚見不到人，從沒伺候過我這個婆婆不說，反而看我如今沒辦法管家，一個個蹬鼻子上臉，倒過來把我往死裏整。”
“自己躲在外頭喫香的、喝辣的，卻給我這個當婆婆的喫餿掉的糠餅子泡冷水！”
“誰家的媳婦是這樣的？”
“就這樣爛了肚腸的賤婦，我老太婆沒有請族裏開祠堂，先按照族規好好教訓她們，再把人休回孃家，就已經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寬厚，願意給她們留一條活路。”
“難不成還要我昧着良心，誇她們做得好，好讓她們整死我？”
看熱鬧的左鄰右舍一片譁然。
有說沈老太活該的，也有說趙水仙和鄭金枝兩人不應該的，更有說沈全福心狠的……
總之是一片竊竊私語。
沈全福被她氣得倒仰，只恨不得把沈老太掐死纔好。
沈全福忽然覺得，也許他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就不該讓沈老太好起來，沈老太這人是會撒潑耍賴，但是，她對付自家人也絲毫不講情面。
這不，沈正凌那裏還沒對付上，倒先把老沈家的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趙水仙和鄭金枝兩人已經被沈老太這番話說得臉色發白。
兩人慌忙分辯道：“娘，我和三弟妹一向對你孝順，怎麼可能不管你？”
“對對對，大嫂說得沒錯，我們最孝順了！”鄭金枝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晚上天氣涼快一點，我們不就把娘擡出來吹吹風，透透氣，也省得娘在屋裏悶得慌。”
鄭金枝的話給了趙水仙啓發。
她定了定神，說道：“是啊，娘。”
“我知道你身上有傷心情不好，所以你要打要罵，我們都認了。”
“誰讓我們是做兒媳婦的呢？被婆婆教訓天經地義。”
趙水仙略略拔高了聲調，聲音委屈：“可娘因爲心情不好，就，就說我和三弟妹不孝！”
“這麼大的罪名，我們怎麼擔得起？”
因爲沈老太在村子裏一向是蠻橫跋扈的，拿捏起家裏的兒媳婦也從不手軟，所以趙水仙這麼一說，邊上看熱鬧的人還真有不少相信了。
沈老太氣得臉都黑了，冷笑道：“怎麼，還想說我冤枉你？”
“你們倒是真孝順，孝順到現在，你們兩個喫飽了，我老太婆還沒喫一口東西進肚子。”
“這是想把我餓死，然後賣力哭孝？”
“你們可別忘了，人家張大夫說了，我這膝蓋好好養着，小半個月就能下地。”
沈老太越說越氣，說到這裏，聲音猛要拔高，厲聲道：“要是我老太婆哪天死得不明不白，忽然沒了，那就是被你們這兩個賤婦害死的！”
就算夏天天色暗得晚，這個時辰點也早已喫完飯了，沈老太這個時候還餓着，那趙水仙和鄭金枝嘴裏的孝順，確實要打個折扣。
偏偏鄭金枝是個蠢的，這種時候居然還要跟沈老太頂嘴，說道：“那是娘自己不喫，也不是我們沒給娘喫東西啊。”
沈老太冷笑：“你倒是說說，你們給我喫的是什麼？”
“你說得出來嗎？”
“你不敢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我老太婆替你說。”
“餿了的糠餅子泡冷水，這就是你們的孝心！”
鄭金枝還想回嘴，被趙水仙一把拉住。
趙水仙肚子裏的彎彎繞繞比鄭金枝多得多，使絆子的水平也比鄭金枝高明。
她對沈老太說道：“娘，我知道你身上有傷，喫東西沒有胃口，想喫好的。”
“只是我們家的情況現在你也知道，幹活的人少，喫飯的人多，糠餅子都快喫不上了。”
“就連爹他們天天下地幹活搶收，家裏都沒捨得買肉回來喫。”
“娘你想喫肉喫蛋，那也得家裏有錢買呀！”
“我們也想讓娘你喫好點，早點好起來，可這不是沒錢嗎？”
呃，這倒也是，有錢誰不想喫好的！看熱鬧的村民覺得趙水仙說的有道理。
沈老太以前倒沒發現，趙水仙這人竟然這麼婊，裝起無辜來還挺厲害。
沈老太毫不客氣道：“家裏沒錢，就讓我老太婆喫餿的？”
“你自己怎麼爲喫餿的？”
“還有，家裏怎麼會沒錢，還不是被你這好喫的賤婦給喫窮了！”
“之前家裏養的十幾只雞，雖說被野獸咬死了，但就算是死了，賣出去也是一筆錢。”
“結果呢？”
“你們這兩個好喫懶做的賤婦倒好，趁着我老太婆沒空管你們，就把十幾只雞全吃了。”
“怎麼，幾天時間吃了十幾只雞你們還嫌不夠？還敢說沒錢喫肉？”
“想要天天喫肉？也不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命！”
嚯，幾天吃了十幾只雞！就這還敢說沒錢喫肉？
嘖嘖嘖，真是想不到，趙水仙平時看着不聲不響的，要不是沈老太這會兒當衆戳穿她，大家還不知道她心思這麼多，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趙水仙被沈老太罵得擡不起頭來，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沈老太厲聲喝道：“還站在這是幹什麼？是不是真想把我餓死纔算數？”
就算知道周圍有村民看熱鬧，沈老太也沒打算裝賢惠，直接說道：“老太婆我味口不好，喫不下鹹菜糠餅子，晚上天晚了，我也不難你們，就用兩個雞蛋給我燉碗雞羹，再來一碗白米飯就好。”
“明天必須得讓我喫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