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要真是窮到這種程度，你們捨得把十幾只雞一起吃了？”
“可見不是沒錢買肉喫，是不捨得給我老太婆喫肉而已！”
沈老太這話說得一點毛病沒有。
老沈家人有苦說不出，看熱鬧的村民卻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真要沒錢的人家，哪個捨得把十幾只雞一起吃了？
可見，沒錢是假，趙水仙和鄭金枝兩個兒媳婦趁機虐待婆婆是真。
嘖，沒看到沈老太平時看着潑辣，原來也要被兩個兒媳婦虐待啊，真可憐。
沈老太倒是沒想到，這麼一鬧，還給她自己收穫了一波同情心。
她只知道，她這麼一鬧，晚上的雞蛋羹還真喫上了。
兩個雞蛋是趙水仙去隔壁借來的，給她燉了一碗雞蛋羹，白米飯到底是沒有，如今家家戶戶大部份都青黃不接，就算想錯都借不到白米。
最後折中了一下，沒摻粗糧糠皮，只用小米，給沈老太熬了一碗粥，纔算對付過去。
第二天，沈老太要喫肉。
早上喫飯的時候，趙水仙就向沈全福提出來，說家裏連油都沒有了，更別說肉，就更喫不上。
沈全福看了她一眼，輕飄飄說道：“沒有就去買就是了，跟我說有什麼用？”
“難道我老頭子，還能變出油來，變出肉來？”
趙水仙爲難道：“爹，買油買肉可都要錢！”
趙水仙倒是不想出這個頭，可農忙這些天的飯說好由她一個人做，所以她想不出頭都不行。
沈全福嚥下嘴裏最後一口糠餅子，說道：“家裏一直以來都是你娘在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要錢買油買肉，找你娘要去，找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麼用？”
沈全福說着，一仰頭把碗裏的雜糧蔬菜湯倒進嘴裏，抹了一把嘴，站起來招呼沈長富和沈長貴兩個：“趕緊的，今天要把地裏的稻子全割回來，你們都給我上緊一點。”
沈長富和沈長貴兩人趕緊一人拿着一個糠餅子起身，跟着沈全福往外走。
本來沈長富是沒有這麼積極的，但是這會兒說到出錢買油買肉，沈長富生怕說着說着，沈全福讓他們三房出錢，所以趕緊走纔是。
“哎……”趙水仙眼睜睜看着沈全福走了。
鄭金枝嗤笑一聲，也放下碗，招呼三房的兩個孩子走了。
趙水仙氣得真跺腳！
看沈老太昨晚那副架勢，今天要是沒喫到肉，那肯定是不行的。
到時候，指不定鬧得怎麼天翻地覆呢。
但是讓趙水仙把大房的私房拿出來買肉給沈老太喫，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趙水仙一邊收拾桌子，一邊想辦法，眉頭皺成一團，都快愁死了。
沈嬌嬌趁悄摸摸對趙水仙道：“娘，今天要買肉給奶奶喫，你多買點唄，讓我也喫點。”
趙水仙沒好氣說道：“你爺爺不肯給錢，哪來的錢買肉？”
她把氣撒在沈嬌嬌身上，罵道：“喫肉喫肉，一天到晚就知道喫肉！”
“除了喫，你還知道什麼？”
沈嬌嬌眼珠子轉了轉，對趙水仙說道：“娘，你怎麼這麼笨哪？腦子一點都不會轉彎。”
沈嬌嬌道：“本來就是啊，我說的是事實。”
她四下裏看了看，眼看沒人注意到廚房這邊，不由湊低趙水仙，壓低聲音道：“奶奶要喫肉，爺爺不肯給錢，難道奶奶就不吃了嗎？我們就可以不買了嗎？”
“這肯定不行。”
“但是，沒錢買可以賒賬啊。”
“娘，反正這肉是奶奶要喫的，家裏不給銀子，你就先欠着唄。”
“反正村頭賣肉的洪屠夫是本村人，你就跟他說，這幾天農忙，先從他那裏賒點肉，等農忙結束了，讓他到我們家裏來找爺爺奶奶結賬。”
“反正我們家就在這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也不用擔心我們家會賴賬不是？”
趙水仙聽她這麼一說，眼睛都亮了，難得說了句：“還是嬌嬌聰明。”
不過她到底是膽子小，有些忐忑道：“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
“那萬一到時候家裏不認賬，洪屠戶到家裏來拿不到錢，會不會找我麻煩？”
畢竟出面去買肉的人是她。
沈嬌嬌不以爲然的撇撇嘴，說道：“娘你就是太膽小。”
“奶奶把肉都吃了，你還怕她到時候不付賬？”
“呵，就算爺爺奶奶臉皮厚，想喫白食，可是娘你想想，五叔還在鎮上讀書呢。”
她問趙水仙：“娘你覺得，爺爺奶奶會爲了那幾斤肉的錢，影響五叔讀書的事嗎？”
對啊！
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趙水仙的難題一下子就解決了，眉開眼笑的對沈嬌嬌說道：“還是你腦子好使。”
她感嘆道：“你這麼聰明，這以後啊，你嫁進鎮上吳少爺家裏，娘也就不擔心咯。”
沈嬌嬌最是得意這門親事，聞言一點也不害羞的說道：“那是當然。”
“娘你就等着享我的福吧！”
“到時候，我肯定把你接到鎮上去住大房子，讓你天天喫肉喫蛋，隨時有人侍候。”
趙水仙被沈嬌嬌說得差點連姓什麼都不知道，只笑眯眯一個勁點頭：“好好好，娘以後就等着享嬌嬌的福。”
趙水仙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就跑去村口買肉了。
村子裏買肉得去得早點，像這種農忙的時候，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會咬牙買點肉回去喫，省得沒油水，沒有力氣幹活，所以去晚了，基本就買不到肉，都讓人給買完了。
趙水仙這回並沒有多買，只割了二兩五花肉回去，切成薄薄的小片，下鍋煸出油，再放點蒜下去一炒，聞起來特別香。
配上一碗雜糧飯端進去給沈老太。
看在這點肉的份上，沈老太雖然沒喫上白米飯，倒也沒鬧起來，只把一碗肉喫得乾乾淨淨，連碗裏的油星子都沒留下一滴，跟舔過的一樣乾淨。
大蒜炒肉的香味無敵霸道，直往人的鼻子裏鑽。
鄭金枝差點忍不住衝進廚房去看，最後好歹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