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山上,鳥獸蟲鳴之聲跌宕起伏,細細聽來,又頗有規矩法度,好似一篇優美的華章。
這已經是張青松施法復活父母后的一週後。
猶自記得一週前……
彼時,青松山上烏雲密佈,有層層疊疊的雷電密佈在天空,碰撞交織,演化出影影綽綽的山河。
張青松立身法壇上,高昂着頭,掛着一絲血跡已然皸裂的嘴脣微微張合,在與天意訴說。
終於,陣陣雷鳴聲驟然發出一道怒號。
霎時間,萬頃雷霆朝着張青松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虛空中演化出的山河亦是攜帶着萬鈞之真力鎮壓而來。
張青松幾乎就要喘息不能!
雖說修行者早已可以擯棄呼吸,可修行者卻又少不了呼吸。因爲呼吸吐納,這是每一位修行者的根基之一,可以不精,但不能沒有。好比一棟高樓大廈的的建成不僅僅是隻有水泥便可以,還需要砂石。
這裏的“喘息”自然也不是指表面上呼吸了。
甚至都不是說的吐納。
畢竟,於吐納修行一道上面,張青松可以極爲精深的,已然化入了生活點滴之中。
如斯天威之下,張青松只覺得自身魂魄乃至真靈都被凝滯了!
“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也對,天若有情天亦老。好比我如今這一劫,如何不是因爲一個‘情’字呢?世間文字十萬八,唯有情字最傷人。”
“誠不欺我!”
張青松只是呢喃,卻沒有絲毫動作。
這是天罰,身爲金丹境修行者,如何能與天相爭?
這般。
轟隆!
雷霆終於落到盡頭,打在了張青松的身上。
張青松也是生受了這一擊。
只一剎那,天地間再看不到張青松的身影。卻是被被天罰之力打滅了形體!
遠方,酒道人與牡丹仙子驟然驚起,化作遁光飛出,剎那來到青松山附近。
立身虛空,看着天罰雷霆的赫赫威勢,酒道人手中的酒葫蘆都差些沒拿住,跌落半空,終究是被他忙手亂腳的抓穩了。
“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啊!”
酒道人愣愣的看着張青松立身之處,此時已然變成一片虛無與空洞。他說話的聲音裏,很有幾分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味道。
牡丹仙子倒是雙眼亮晶晶的,眼中蘊藏這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低聲說道:“好有人情味的一個小師弟啊!”
“或許,也就只有像元青師弟這般以不足千歲之齡便成就‘金丹境’者,方還能夠保持如斯人性人情吧!”
牡丹仙子的話倒是讓一旁的酒道人回過神來,臉上的可惜之色也少了許多。
“倒是我着急了。”
“只是咱們這位元青師弟,還真是,真真是有些‘莽’啊!”
“這可不像他。”
酒道人看着前方虛無空洞到時間都沒了的地方,言語上還是有些挑刺的感覺。
牡丹仙子說道:“所以才說元青師弟是個至情至性的呀。”
“那位趙王,終是給元青師弟造成了天大的影響啊!”
酒道人的話裏面聽不出喜怒。
牡丹仙子見此,微微撇了撇嘴,不再與酒道人交談。她的目光也一刻不停的留在那片虛無空洞的地方,眼中閃爍着莫名的意味在裏頭,那感覺,就好似一頭見着羔羊的豹子一般。
某一刻,虛無空洞被填補。
那時,張青松的身影也順勢凝聚,好似自虛無中長出。
金性不朽!
這‘金丹境’雖然是改進後的有缺金仙境,可終究是金仙不是?所以只是一波天罰的話,還不至於將一位全盛狀態的金丹強者徹底的打滅抹殺。
這與‘金丹境’,也就是有缺上古金仙境的本質有關。
此界修行者很早以前便發現了下界的存在。也就是如同張青松在進入內門後去過的春申界、紫寰小千界等世界。
於是,古修行者在認識到一界之最強者到了“上界”後,雖不至於直接被打落凡塵成爲“普通人”,卻也好不到哪裏去,力量依舊卑若螻蟻。
這般情況下,便有了傳承至今的仙道。
仙道仙人,先人先道。
求的是超脫,是與道同存,是恆古變化中的不變,是萬千界域的唯一。
於是有了道果一說。
金仙境後可證得“天地神人鬼”五條道果。
一證永證,且萬界均一。說的便是證得道果後,即便去往完全沒有“仙道”這一概念的世界之中,都能夠自成天仙、地仙或是神仙什麼的。
至於金仙境,雖不似證得道果後得到了概念上的昇華,可終究也是觸摸到了這一層次。
可以說,金仙境的存在,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已經與世界的本質有了幾分相同。
這也是爲何張青松會任由天罰加身而絲毫不做任何反抗的原因。爸媽打犯了錯的兒子,兒子還真能反打回去不成?
這可不是玄幻小說,主角整天叫囂着屠滅天道什麼的,一聽就是戾氣太重。那天道也不像天道,更像是一個大號的玄幻主角。
“至於這麼做嗎?其實不用直接觸動時空,也可以復活你父母啊。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嗎?”
酒道人來到身形隱隱有些虛幻的張青松,如此問到。
“值得。”
“行叭。你開心就好。”
一番對話後,酒道人上下自習打量了張青松一陣,便駕着雲離開了。
“小師弟有任何困擾,都可以來找師姐哦。”
牡丹仙子說了句話,丟出一塊用絲絹纏裹着的美玉,也轉身離開了。
天空中烏雲散去,被攝拿過來的靈魂早已經被張青松送回。而法壇上面,除了張青松以外,還站着一對相互攙扶着才能勉強站穩的虛弱男女。
張青松看着自己花費極大代價方纔從過去時空直接拉出來的父母,眼角不自覺的微微有些溼潤。
“爸、媽。”
當夫妻二人看向張青松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喊出聲來。
身形幻滅,張青松宛如雲叢幻滅般,瞬息來到迷茫的夫妻二人身旁……
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