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燕明殊聽到一個粗獷大漢的聲音:“怎麼樣,要不要繼續賭了?若是不賭了,你身邊這個小娘子,老子就要留下了!”

    她感覺自己被人一把拉在身後,耳邊傳來了那少年飛揚輕狂的語調,隱約中又帶着幾分咬牙切齒:“你想得美!我們繼續賭,爺就不信,今日贏不了你了!”

    而後,少年似是低了頭,那微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她聽到他溫柔堅定地說:“七七,你別怕啊,我會保護你的。”

    七七!

    燕明殊感覺自己的腦袋,一下子就炸掉了。

    這個稱呼,在她的記憶之中,真的是太過於熟悉了。

    她是到了黃泉路了嗎,纔會聽到他的聲音?

    燕明殊用力地睜開眼眸來。

    昏黃燈光映入眼簾,周圍場景在她眼中模糊,最爲清晰的,是眼前這飛揚如火的身影,少年那桀驁不馴的眉眼,在她眼底清晰入骨。

    她有些愣了。

    自己不是被燕明儀斬斷四肢了,製成人彘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燕明殊盯着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出了神,她是養尊處優的國公嫡女,後來嫁給蕭珩之後,她勤學琴棋書畫和武功,雙手早就磨出了一層薄繭。

    看到她的掌心依舊細膩,燕明殊整個人都開始發顫了,身體裏的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叫囂着:她重生了!

    燕明殊重生回到了十三歲,隨着老祖宗來洛陽祭祖的這一年,從這一年開始,她的命運便開始一點點改變。

    悲喜之下,姑娘的眼眸裏氤氳了一層霧氣,她伸手按在自己扁平的腹部上。

    燕明殊能夠感覺到,溫熱隔着薄薄的衣料,一點點渡到了掌心裏來,那親手被人剖開腹部,骨肉撕裂的劇痛猶在。

    痛意和恨意如同魔鬼一般般,不斷地撕扯、啃噬着她的心肺。

    天不負她,她燕明殊回來了!

    “七七,你別哭啊,我一定會贏的,會帶你離開這裏的。”那紅衣張揚的少年見她哭了,心疼地替她擦眼淚。

    緊接着,耳邊便傳來了一陣猥瑣的笑聲:“哈哈哈!小娘子你哭得我都捨不得下手了,真是朵嬌豔的花骨朵兒!”

    “都閉嘴!”燕明殊嬌斥了一聲。

    但是女孩兒柔軟的聲線,便是厲喝,也不足以讓人害怕,但也讓廳堂內的鬨笑聲停了下來。

    廳堂中擺放着許多木製桌子,此刻燕明殊和謝君樓面前圍滿了人,眼前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刀疤大漢,便是這家賭坊的老闆了。

    燕明殊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小大人似的站在賭場老闆面前,漂亮的狐狸眸暗藏七分寒氣:“我來跟你賭!”

    “……”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燕明殊,再度鬨堂大笑:“哈哈哈,小丫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可是我們洛陽鼎鼎有名的賭神,你竟敢說這話!”

    容顏清絕的少女,絲毫不懼這樣的場面,她眸光清冷地看着賭場老闆,慢慢地說:“我來和你賭,若是你輸了,我要你兩根手指!”

    就是這一天,她拉着謝君樓去賭場,可是對方出老千,他們輸了三局,謝君樓爲了護她,被對方砍去了一根手指頭。

    從此再也不能舞刀弄槍,失去了上戰場的機會。

    張揚肆意的少年出身將門,早已聲名遠揚,假以時日定然是金戈鐵馬,功成名就,一朝斷了手指,怎得受得了?

    “喲,小娘子還挺有辣勁兒,老子喜歡!”

    賭場老闆那邪惡的眼神,放肆的在燕明殊身上來回掃了幾遍,拉開粗獷地嗓門問:“你還沒說你輸了怎麼辦?”

    “七七……”

    謝君樓喚了她一聲,正要說什麼。

    燕明殊卻反手握住了謝君樓的手,感受到少年掌心裏的灼熱,她莫名覺得眼眶溼潤,言辭篤定地道:“我不會輸的!”

    謝君樓垂眸看着眼前只到他肩膀的女孩兒,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她似乎是變了些許,眼神、氣質,都變了。

    可是聽到她說自己不會輸,謝君樓竟真的相信了。

    燕明殊挑起秀氣的眉梢,抱着手臂輕哼了一聲,語氣輕狂地問:“怎麼,你是不敢同我一個小女子賭了?”

    “哈哈哈哈!”

    賭場老闆覺得自己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了,看着燕明殊自信地道:“好!那我就給你個機會,說吧,你想跟我賭什麼?”

    “這種賭法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們來點有意思的。”燕明殊微垂了垂眼眸,遮住眼底的狡黠之意,掀了掀脣道:“那就賭你的雙手,是單數還是雙數!”

    “小娘子確定要賭這個?”

    賭場老闆愣了一下,而後伸出手指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你輸定了,我的手指完好無損,自然是雙數!”

    “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驟然響起,衆人只見眼前一道寒光閃過,便見賭場老闆伸在半空中的右手,小指被齊根斬斷。

    “現在,你的手指是單數了。”燕明殊嬌俏一笑,握緊了手中匕首,眼底寒光涔涔,軟軟朱脣裏吐出來的話語如魔鬼之語:“輸了,就要付出代價!”

    話音落,手中刀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削斷了賭場老闆的兩根手指。

    還不等衆人迴應過來,那眉眼青澀的姑娘,把玩着手上這把匕首,嬌笑不已:“呀,可真是把好匕首呢。”

    因爲她動作太快,所以切下手指頭的時候,匕首上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沾染到。

    謝君樓震驚地看着燕明殊。

    在他的記憶裏,眼前這小少女雖然驕縱張揚,膽子卻是小得很,殺雞都不敢,方纔斬斷賭場老闆手指的時候,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的。

    “阿樓,咱們快溜。”

    燕明殊趁着衆人沒回神的時候,拉着謝君樓彎腰鑽了出去,然後撒腿就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寒意從腳底板竄上來,忍不住嚥下了一口唾沫。

    “我的手指!”賭場老闆疼得幾乎發狂,一個呼吸間的功夫,他便斷了三根手指頭,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賭場老闆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死死地捂着血流如注的傷口,疼得臉部肌肉都在痙攣:“快給老子宰了那兩個小畜生!我要他們死!”

    ……

    燕明殊拉着謝君樓一路狂奔,迅速脫掉身上那件紅衣,然後拐入了洛陽城中最爲繁華的一條長街,才停了下了。

    “累死我了,七七,你什麼時候能跑這麼快了?”

    謝君樓靠在牆上氣喘吁吁地看着燕明殊,饒是他這個從小武功底子紮實的男人,這會兒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再看燕明殊,少女臉色微紅,額頭上只滲出了一層薄汗,她緊抿着發白的嘴脣,跟謝君樓的樣子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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