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雲沉緩緩地擡起頭去,便看見趴在窗臺前的少女笑容明豔動人,她瞧着要比先前更自信驕傲了,眉目間皆是飛揚生動的笑容。

    他朝着少女抿脣笑了一下,而後騎着馬緩緩前進。

    此刻戚雲沉凱旋而歸,是要入宮覲見的,不宜在這裏逗留。

    隊伍從朱雀大街而過,百姓匍匐跪拜,身後年輕的將領皆擡高了下頜,神色傲然,威風凜凜,唯獨蕭珩格格不入,他微抿着薄脣,面容如覆蓋了一層寒霜。

    聽到這一道嬌俏的嗓音,蕭珩也忍不住擡頭看了去,頓時被驚豔。

    那紅衣少女趴在窗前撐着白皙的下巴,她生得很是好看,每一寸五官都是最爲完美的藝術品,那雙黝黑的眼眸裏帶了一絲琥珀色,卻閃着細碎的光芒,如同夜幕裏的星子,有流星在她眼底劃落,明亮冰清。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蕭珩卻覺得那姑娘的眼睛裏,透着一股諱莫如深的冷意,光影浮浮沉沉,他再度看過去的時候,便見那少女笑得明媚肆意。

    他想,自己大抵是看錯了。

    旖旎的淺黃色光影之中,蕭珩看得有些恍惚癡迷,只覺得這個姑娘好看得過分,少女嬌俏明媚,眉梢間已經有了飛揚的意氣,同宮裏的姑娘有萬般不同。

    突然的,蕭珩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因爲他瞧見,同樣趴在窗臺前的謝君樓,忽然側過頭去,將少女耳邊的碎髮撩到了耳後,然後輕輕地揉着她少女的頭髮,他看她的眼神格外溫柔。

    像極了兩情相悅的愛人,眸光溫柔、繾綣綿長。

    燕明殊慢慢地轉過頭去,兩個人鼻尖相對,幾乎貼在了一起。

    她能夠感受到少年呼吸間噴灑出來的熱氣,盡數撲在她臉上,溫熱溫熱的,他的眸光太過於溫柔寵溺,恨不得要把她揉碎了融化在裏面。

    姑娘臉上悄悄地爬上一抹雲霞,她軟軟地嬌叱了一聲:“走開啦,差點親到我了,親到又不負責!”

    “誰說爺不負責了?!”謝君樓溫柔地摩挲着少女瑩潤的下巴,眼眸半開半合之間,流光溢彩的,那雅緻邪魅的眉目裏,更是妖氣橫生。

    高頭大馬的蕭珩瞧見這一幕,頓覺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般,莫名有些哽,上不去下不來的,難受極了。

    許多年後,他才恍然明白。

    原來,那是嫉妒。

    戚雲沉入宮覲見,文和帝瞧了這少年功成名就,甚是歡喜:“愛卿真是年少有爲,不輸你父親,可有什麼想要的,朕都允了你!”

    “臣想請陛下允了臣的一樁心事。”戚雲沉緩緩地開了口,嗓音有些沙啞,眼底帶着期待殷切的光芒。

    “朕懂了。”

    文和帝一眼便瞧出了戚雲沉的心思,他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笑道:“但是愛卿啊,唐國公唯獨得了蘊之這麼一個姑娘,朕可不敢貿然賜婚,且這幾年邊境時常擾攘,你屢次出征,若是……所以,愛卿可明白真的苦心?”

    這幾年大昭邊境的確是不安穩,戚雲沉這兩年時常出征,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苦的是唐蘊之的後半生,若沒有得到唐家首肯,他這個皇帝,可不敢胡亂賜婚的。

    “那好吧。”

    戚雲沉頓覺有些失望,但也明白皇帝和唐家的憂慮。

    唐家是開國功臣,大昭早已延續數代,而唐家世代襲爵,到了這一代,夫婦倆只得了唐蘊之這一個寶貝女兒,自然是怕女兒後半生有什麼意外的。

    而戚雲沉自己也不敢保證,他就一定能安然無恙的歸來,所以在邊關未平之時,他也不敢娶唐蘊之,怕害了她!

    文和帝也是拿戚雲沉當自己的孩子看的,他笑眯眯地安撫一番:“愛卿莫要失望,朕答應你,等邊關安定了,朕馬上給你們賜婚,如今,且先委屈一下,應有的嘉獎還是有的。”

    蕭珩渾身寂寥地跪在皇帝跟前,抿着脣寡淡地說:“兒臣願以軍功,向父皇求一道旨意。”

    “你想求什麼?”文和帝對蕭珩的態度很淡,倒也也不止是對蕭珩,他對所有皇子都是這樣淡然的態度。

    只是對蕭珩,格外淡然罷了。

    “兒臣想請父皇,追封母妃。”

    蕭珩仰頭灼灼地看着文和帝,那一瞬間,少年眸光乾淨純粹,只有絲絲殷切的期待和小心翼翼,他怕文和帝拂了他的意。

    可追封母妃,是他唯一的心願。

    文和帝眉梢微蹙,但念蕭珩一片赤子心腸,終是點頭:“罷了,此番你立了戰功,合該是要追封你的母妃,追封之事,由禮部進行,你可還有所求?”

    “謝父皇,兒臣別無所求。”

    蕭珩寡言,無所求。

    兩個人先後退下,戚雲沉去了玲瓏宮看望柔貴妃,蕭珩則回到了藏鴉宮。

    藏鴉宮是冷宮,地處皇宮西北角,淒涼無限,這偌大的殿門已經脫了漆,殿內年久失修,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皇子的住所。

    可偏生蕭珩在這裏住了十多年,這裏荒涼破敗,連宮女太監都沒有,只有蕭珩一人,誰也不願意留在這裏,陪這位廢棄多年的三皇子虛度年華。?

    蕭珩站在案桌前,那雪白的東西便飛到窗前,是信鴿。

    他連忙將信鴿腳下的信件解下,展開來,看到信中的內容,男人眉目越發深沉了起來,他將信就這燭火點燃,那張紙迅速被燒成了灰燼。

    可即便那張紙被燒成了灰,但上面唯獨有三個字,卻從灰燼裏掉了下來,那三個字如同雕刻一般,怎麼也吹不散。

    赫然是燕明殊三個字。

    ……

    燕明殊前腳剛回靖國公府,宮裏的內侍後腳便來了,原來是三日後設了宮宴,要爲戚雲沉和蕭珩接風洗塵,但凡是五品以上官員,皆要帶着家眷出席。

    三夫人跪在地上,眼底閃過一抹流光。

    這一場洗塵宴可不是什麼小宴會,到時皆會聚集長安城中所有的名門公子,以及皇族諸王世子,皆身份尊貴,若是看對眼,自然成就一番美好姻緣。

    所以,像這樣的宴會還有另一層含義,便是皇家舉辦的相親宴。

    宣讀完聖旨後,老祖宗被攙扶着起身,看向那內侍開了口:“有勞公公了,只是還請公公回稟陛下,三房尚書家的女眷身體抱恙,怕是不能去了。”

    “老祖宗,我……”

    三夫人一聽這話就急了,想要擠到前頭來,卻被婆子摁在地上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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