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噁心。”
蕭景瑟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不曉得是被他們倆的綿綿情意虐到了，還是感慨自己這麼多年孑然一身。
他擡手寵溺地揉了揉姑娘的頭髮，嗓音溫雅地開口：“好了，只能把你送到這裏了，去吧。”
蕭景瑟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兩個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這裏，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相互交疊，在這晨光微醺裏，竟然美得如同仙境一般。
無關容貌，僅僅是看着兩個人的背影，蕭景瑟忽然便想到了兩個詞語：風華絕代，天造地設！
還沒有到上早朝的世間，宣政殿前靜悄悄的，那長長的玉階一路延伸到金殿前，紅黃相間的幡旗在廣闊的天地間搖擺。
金鐘敲響，一波波大臣陸續上了玉階，幡旗迎風舒展，燕明殊在人羣涌動之中，瞧見了她的爹爹燕承業。
心裏忽然想起阿孃來。
燕承業大抵也是曉得戚夢丹心裏無他，卻依舊待她如珠如寶，所以，燕承業這一生，到底也是悲哀的。
得了人，卻不得心。
謝君樓帶着燕明殊走上了金殿之前，少年渾厚的嗓音慢慢響起：“站在金殿之上俯瞰下去，如同江山盡在腳下。”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下去，能夠瞧見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和宮殿，雖然不如城樓上瞧得那般遠，但也有十萬裏山河，盡在腳下的感覺了。
難怪這世間人人都想當皇帝，每個人站在這裏，低頭就能夠瞧見這萬里山河延綿起伏，心中的驕傲油然而生。
所以，蕭珩爲了這江山帝位，蟄伏在冷宮之中，忍辱負重，不惜血流成河，也要坐上那至尊之位。
“高處不勝寒罷了。”
燕明殊彎脣邪魅地笑了，擡腳慢慢地走下了玉階，謝君樓走在姑娘身後，瞧着姑娘的身影，眼眸逐漸深邃了起來。
“七七。”
聽到這道聲音，燕明殊蹲了下來，側身看了過去，不解地問：“怎麼了？”
謝君樓眸底有流光瀲灩而去，他慢吞吞地從身後拿出一個十分精巧的錦盒，有些扭捏地遞給她：“這個給你。”
燕明殊舒展了眉心，她接過少年手中的紅色錦盒，絨緞表面的盒子上雕刻了金色番蓮，便沒了其他裝飾。
她輕輕地撫摸着那絨緞上的番蓮，那上面還殘留着少年的溫度，她這般撫摸着，總感覺他的溫度能透過盒子，渡到她心裏。
盒子裏放着一支精巧的金錯玉簪子，簪身是以質地通透白玉打磨，上面雕刻着梅花，朵朵纏繞在一起，盤成了如意紋。
而簪頭雕刻出了合歡花的圖案，依圖案之形鏨出槽溝，將純金拉成細絲嵌入了圖案中，這般，圖案與玉便形成了強烈的色澤效果。
白玉泛着點點青色，脈絡清晰，美麗高雅。
將燕明殊的眸光吸引過去的，是盒底放着一張紙，那上面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那筆跡，她最熟悉不過了。
燕明殊心頭忽然被震了一下，她想起前世謝君樓也贈了同樣一支簪子給她，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少年將簪子送給自己時，那小心翼翼又殷切無比的神情。
謝君樓，最愛她。
“雕的不好看，你……”
少年侷促不安地開了口，他的話還沒有說下去，就被燕明殊淺笑着打斷了：“我很喜歡，幫我戴上吧。”
姑娘偏頭瞧着謝君樓淺淺地笑，眸底似乎盈滿了盛世星河，少年便在其中，沉醉不知歸路，一醉便是誤了終生。
“好。”
謝君樓一下子便漾開眉眼笑了起來，將簪子斜插進燕明殊的髮髻裏，那金錯玉簪在微光裏，折射出絢麗的光芒來。
燕明殊擡手摸了摸簪子，笑眯眯地問少年：“好看嗎？”
“吾之嬌嬌，風華絕代。”
少年低着頭眸光灼灼地瞧着她，嗓音沙啞蠱惑，就像是染了經久不散的嫋嫋幽香一般，飄落在燕明殊心頭。
惹得她心癢不已。
在他謝君樓的心中，燕明殊是這世間萬千風月之中，最明豔動人的一抹殊色，顰笑婉轉之間，風華絕代。
“阿樓最得我心。”燕明殊被少年這飛揚動人的神采感染到了，擡手以衣袖覆脣淺淺地笑，那細長嫵媚的狐狸眸，流光溢彩的。
就像是月夜裏開出來的如火彼岸花，妖豔、張揚、肆意。
周遭一切好似都靜止了，昭昭日光斜斜地照了下來，襯得相對而立的兩人格外相配，微風打着旋兒從兩人身邊繞過，都捨不得驚擾了兩人。
兩個人看着對方都沒有說話，頗有一種穿越時光滾滾而來的感覺，就像是他們前世已然相識，兩人眼底流瀉出來的光芒，熟悉、熱烈。
“走吧。”謝君樓率先伸出手去，將燕明殊的手握在掌心裏，牽着她慢慢地走出了宮門，走入朱雀大街。
這個時候早朝剛好散了，文和帝同燕承業站在宣政殿前，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瞧見燕明殊同謝君樓牽在一起離開宮門。
燕承業眸光沉了沉，下意識地想要上前，讓兩個人的手分開，但是腳剛邁出去，卻又訕訕地縮了回來。
文和帝雙手負在身後，直直地看着兩個人離開，寡淡地說了一句：“你應當知道，朕有意將嬌嬌指給阿樓。”
“但朕沒有急着賜婚，是因爲那時嬌嬌看阿樓的時候，眼裏沒有男女之情，但是現在，她看他的時候，眼裏有光。”
文和帝微微眯起眼眸來，想起那姑娘看旁人時，眼底清清冷冷的，但唯獨在瞧着謝君樓的時候，如同深淵的眼底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眼裏都是謝君樓的影子。
若真心悅愛一人，眼底是藏不住那灼然神采的，文和帝在燕明殊眼底，瞧見了謝君樓的影子。
就如同他當年傾慕戚夢丹一樣，昭然回頭間，瞧見了那女子眉目彎成上弦月的樣子，一下子就臉紅了。
他喜歡那個淡然雅緻的女子，戚夢丹曾經讓他，在多少個長夜裏，輾轉難眠。
他將那女子變成了心頭上的一縷白月光，用鮮血小心翼翼地去餵養着，經年流轉，時光流逝，卻獨獨帶不走他半點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