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裏出去後,燕明殊一直抓着醫書不肯鬆開,姑娘眉頭緊鎖直視着前方,雖然是與謝君樓緩步走着,但是瞳孔卻失去了焦距,陷入了沉思之中。

    “還在想星宿樓嗎?”謝君樓輕聲地開了口,側眸看向燕明殊,姑娘側臉輪廓深邃立體,面容沉靜,眉目冷清。

    瞧着十分的不痛快。

    少年那雙細長的鳳眸如同瀲灩而過的星河,灼然生光,如同爭輝的雲月,如沉落的明珠,這般落在她身上的時候,燕明殊感覺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她若無其事地偏過頭去,苦笑:“這天大地大,我要如何找得到星宿樓!”

    “你知道星宿樓是什麼嗎?”少年嗓音有些沙啞,卻透着一股子詭異,還不等燕明殊開口,他便徐徐地解釋了。

    星宿樓傳自西域,是這兩年纔在中原迅速擴展的,已經成爲江湖第一絕密殺手組織,是一個完全以利益爲準則的組織。

    只要你能出得起籌碼,便是皇帝老子,他們都能殺。

    其下內部結構十分嚴密,門下殺手滲透在江湖各個領域,以及中原番外各國,如同鬼魅一般神出鬼沒。

    星宿樓的神祕程度堪比大內密探,江湖無人知曉掌權者是誰,只是傳說星宿樓主能觀天象、運天下命數,通曉天地玄黃之事,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祕人。

    這個組織就如同空氣一般,沒有具體的所在處,但是,卻能讓江湖衆人聞之色變,是一個如魔鬼一般的存在。

    縱然星宿樓殺手殺了無數人,仇敵無數,卻無人敢尋星宿樓報仇,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樓主長相如何,身在何處。

    “原來如此。”

    燕明殊輕輕地呢喃了出來,雙手交疊在小腹前,那指關節都被她捏得發白不已,眼角眉梢上的生動意氣,一下子就消散得一乾二淨。

    謝君樓收回了眼神,側臉沉浸在陰影之中,瞧不出什麼情緒來。

    回到靖國公府後,燕明殊便將自己關在雲上居,開始研究那本醫書。

    她發現這裏面的內容的確是太深奧,看得她頭腦發脹,但是她總不能拿旁人來實驗的,直接對着自己的手就紮了下去。

    一番摸索之後,燕明殊這才掌握了那些穴位。

    飛雲閣。

    廚子正在做魚頭豆腐湯,李嬤嬤轉身走了進來,笑眯眯地開口:“小公子差我來問一下,還有多久才能好?”

    “快了快了,這道湯好了就可以端上去了。”

    那廚子嘿嘿一笑,很快就將魚頭豆腐湯盛了起來,乳白色的湯汁同牛奶有些相似,香味隨着霧氣散發了出去。

    乳白色的湯汁盛在青瓷大碗裏,豆腐如同若隱若現的御史一般,流光溢彩的,那魚肉更是鮮嫩,散發着濃郁的肉香。

    “嬤嬤,可以端上去了。”廚子將魚湯盛好之後,便轉身去擰了一塊溼毛巾擦汗,李嬤嬤眼底劃過一抹暗光。

    她站在這些菜餚面前,將藏在腰間的黃油紙包拿了出來,正準備加入魚湯裏的時候,眼前倏然閃過兩道黑影。

    李嬤嬤本身就是在下毒,只感覺兩抹黑影從眼前掠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脖子上便被架上了一把寒光涔涔的匕首。

    那匕首冰冷冰冷的,架在她脖子上的感覺,就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正掐着她的脖子,冰冷的觸感直直地傳到了她心裏。

    那寒氣瞬間就從腳底板竄到了她的五臟六腑,一道尖叫聲險些從喉嚨口裏衝了出來,卻被人點了啞穴。

    暗衛無影挑眸看着李嬤嬤,慢騰騰地收回了手中匕首,嗓音陰魅詭異:“守了這麼多天,終於逮到你了,壞事做多了,總是有鬼敲門的。”

    “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將她交給七姑娘處置,弄不死她!”追風冷冷地掃了李嬤嬤一眼,脣角漫起一抹冷笑。

    竟敢謀害主子,真是活膩歪了。

    李嬤嬤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手裏的黃紙包倏然掉落在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完了,徹底完了,落在燕明殊手上,她必定生不如死。

    燕明殊因爲太累了,在研究完穴位之後,便躺在軟榻上睡了過去,昏昏沉沉之中,她聽見了那兩個暗衛的聲音。

    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來,以一種極其狂躁的力量推開,門板發出難聽的裂開聲。

    “撲通!”

    追風一腳揣在李嬤嬤腿上,迫使她跪在地面上,只見李嬤嬤臉色已經完全蒼白,呈現出一種崩潰的神色。

    因爲被點了啞穴,否則她定然是要咆哮出來的,因爲太過於恐懼了,她身體顫抖的幅度很大。

    燕明殊掀開紗帳走了出來,擡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朱脣裏飄出來的嗓音倦怠疲憊:“偏生在這個時候下毒,真是擾人清夢!”

    那沙啞的腔調裏,都是對擾她睡覺之人的不滿。

    李嬤嬤跪在那裏渾身都冰冷冰冷的,巨大的恐懼感從心口一點點蔓延開來,原來,燕明殊早就開始守株待兔了。

    燕明殊赤着腳從內室裏緩緩走來,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一襲輕盈紗裙柔軟地垂了下來,三千青絲如瀑披散在身後,那模樣精緻得不得了。

    她就這樣漫不經心地走了出來,如同從畫裏翩然而來的神女。

    李嬤嬤頓時心顫不已,曾經那個草包燕明殊,如今已然脫胎換骨,美得風華絕代,一眼瞧過來,便叫人心神盪漾。

    她就眯着那雙絕世妖嬈的狐狸眸看着自己,那容顏明明風華妖嬈,世間難尋,卻讓李嬤嬤如同來到了地獄一般。

    李嬤嬤想要求饒的,聲音卻怎麼也喊不出來了。

    “七姑娘,這個狗奴才正在下毒,被我們哥倆抓了個正着。”無影回稟燕明殊,然後將那黃油紙包遞給了燕明殊。

    “幸苦你們了。”

    燕明殊示意含珠將紙包接了過來,擺手讓無影和追風退立一側,然後吩咐含珠:“含珠,將雲上居的奴才全都召集過來,本郡主有話要說。”

    “是。”

    含珠的動作很快,不過是半刻鐘的功夫,整個雲上居的下人們就被召集在院子裏了,無影將李嬤嬤扔到了院中央。

    衆人瞧見李嬤嬤身體顫抖地跪在那裏,一個個都不知所措了起來,他們都知道,這是燕明淵那裏的婆子。

    可如今看這樣的情形,這婆子怕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燕明殊抓了個現行,所以,燕明殊把他們叫過來,是故意讓他們看看她是如何處置李嬤嬤的。

    燕明殊在廊下的梨花椅上坐了下來,擺手讓追風解了啞穴,含珠將矮桌搬了過來,隨後站在燕明殊身後。

    “你是聰明人,我們來談談吧。”燕明殊淡淡地看了李嬤嬤一眼,隨後便將矮桌上的水壺,放在了炭火上開始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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