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淵從門口進來的時候,瞧見滿地血色,臉色都有些發白了,燕明殊連忙招手讓他過來:“淵兒,快過來。”

    “阿姐。”少年將手放入了燕明殊的掌心裏,脣畔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但是又不太敢問她,便有些傷感地低下頭去了。

    燕明殊一眼便瞧出了少年的心思,婉轉地笑問:“你是想說,阿姐處置奴才的辦法,太殘暴了是嗎?”

    “不是,我是怕會對阿姐的名聲不好。”少年着急地搖頭解釋,這是他血脈相連的阿姐,他怎麼會認爲她殘暴呢!

    “阿姐無懼日月,更無懼世人。”

    燕明殊抿脣淺淺地笑了,憐愛地撫摸着少年的臉頰:“你只要知道,唯有自己強大起來,那些流言蜚語,便奈何不了自己,阿姐如今正在通往強大的路上,那麼你呢,你能強大嗎?”

    “我能,我定會強大起來,保護好阿姐的。”少年咧開嘴笑了,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那雙透着碧色的瞳孔,乾淨、純粹,如同灼然的綠寶石一般。

    燕明殊欣慰地點了點頭,嘴巴里莫名有些酸澀,她拉着少年的手放在掌心裏暖着:“你身上的毒不用擔心,我會替你尋到星宿樓主,解了這醉朦朧的。”

    “好。”

    燕明淵點了點頭,這般看着她的時候,眼裏皆是熱切。

    下人連忙清理了屋子裏的污穢,但是浮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是沒有散去。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晚膳端上來的時候,燕明殊沒喫幾口就讓下人撤走了,她盤腿坐在軟墊上,捧着手裏那本醫書認真地看着,矮桌上擺放着一些香料。

    香料擺放在精緻的器具裏,散發出嫋嫋幽香來,姑娘垂着頭看書,燭光打了下來,襯得姑娘輪廓越發柔和溫順。

    含珠將洗漱的銀盤端了下去,回來便瞧見燕明殊坐在油燈下看書,並沒有睡覺的打算,她輕聲地開了口:“天色不早了,姑娘今日折騰了一天,快些歇息吧。”

    “再等等吧,我要把這玉訣香調出來,能緩解醉朦朧之毒。”燕明殊依舊垂着眉目看那醫書,翻了一頁後,在書上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內容,眉梢頓時舒展開來了。

    含珠怕她傷了眼睛,又去點了兩盞燈,屋子裏頓時便亮堂了起來,她見燕明殊看得認真,不免更心疼她了。

    燕明殊將醫書放在一邊,然後按着上面記載的方法,開始調配玉訣香,她雖然是初次調配這種香,但是動作卻十分嫺熟,用料更是精準無比,倒像是個調香高手。

    大抵是無人知曉,其實燕明殊並非是草包,她的確不喜歡琴棋書畫,琴和棋都是在嫁給蕭珩之後學好的,書法是她得了文和帝親傳,這調香的本事,還是舅母戚夫人教給她的。

    閨閣之事實在是無趣極了,不是彈琴就是繡花,燕明殊不是個端正賢淑的淑女,所以在別人彈琴繡花的時候,她便拿了戚夫人給她的香料簿子研究香料。

    只是她也不愛同旁人擺弄這些,所以燕明儀也不知道她會制香。

    就在這個時候,雲上居院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然後便聽見女人同外面守夜的下人說話,很快的,內閣的門便被敲響了,那輕柔嫵媚的聲音便傳了來:“七姑娘睡了嗎?”

    “是二夫人。”

    含珠看向了燕明殊,在得了燕明殊的示意後,便走過去給二夫人開了門。

    二夫人朝裏面看了一眼,然後邁着蓮步走了進去,三十歲出頭的女人風韻猶存,走起路來時,身段婀娜多姿。

    她兀自在軟榻上坐了下來,輕柔地笑:“沒想到七姑娘還有這等雅興,調香是雅緻之事,瞧七姑娘動作這般嫺熟,是得了戚夫人的真傳吧。”

    “這麼晚了,二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燕明殊緩緩地擡起頭去,笑容恬淡,面容雅緻溫柔,嗓音更是柔軟,瞧不出什麼情緒來。

    但是二夫人卻感覺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總覺得這寡淡的笑容背後,藏着旁人不爲人知的詭祕之事。

    她溫和地笑了笑:“瞧七姑娘你說的,我能有什麼事呀,不過覺得這裏的味道太重,想進來看一看你罷了。”

    距離白日裏她棒打李嬤嬤,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到現在還能聞得到這空氣裏的味道,可見這血腥味到底有多麼濃郁。

    “這味道,果真讓人陶醉。”燕明殊閉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做出陶醉迷離的表情來,她睜開眼來婉轉笑道:“二嬸今日沒來看戲,真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二夫人真誠地點了點頭,沒能看到賢陽公主喫癟的樣子,的確是可惜得很,不過沒關係,這樣都日子以後多着呢,她可以慢慢看。

    得了中饋之權後,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能夠見到賢陽公主臉色發綠的樣子,不用看也知道,今日賢陽公主的臉色,一定比調色盤還要好看吧!

    燕明殊在燭光下眯着眼睛看着二夫人,溫聲道:“二嬸今日來此,我便同你敞開了說吧,如今你雖掌了府中中饋之權,可若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也必定不會心慈手軟。”

    這話聽來是沒什麼戾氣的,但是這話中的重量卻是不小的,話音剛落,姑娘的眸光便化成了拆骨刀,爬滿了嗜血的冷酷。

    二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燕明殊,心底忽然涌起一個認知,燕明殊心中藏着萬千血刃,以鮮血餵養着,如今,她已然露出了鋒芒。

    “好,我願同你結盟,若是你不能幫我得到我想要的,那麼,我也必定不會饒了你。”二夫人也是想賭一把的。

    曾經她有意拉攏燕明殊,可惜她蠢得很,現如今燕明殊終於脫胎換骨了,成爲一個劍走偏鋒的賭徒,既然她燕明殊敢賭,她爲何不賭一把呢?

    要是燕明殊如今沒有反擊的話,賢陽公主母女便更是風頭無二了,她又同賢陽有仇,到時候賢陽公主一定不會放過她!

    燕明殊居高臨下地看了二夫人一眼,薄涼的笑容從脣邊蔓延開來,她猛然拔出匕首劃破手掌,在茶杯裏滴下幾滴血。

    她微勾脣角,眼底有種冰冷的自信:“歃血爲盟!”

    二夫人毫不猶豫地奪過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掌心,在茶杯裏滴下了自己的血。

    兩人各自引了一半茶水,達成了一種共識。

    “只要你安分守己,未生異心,我必定能助你千秋盛世,遂你所願。”燕明殊眼角眉梢生出了無限陰冷來,那雙如同月華般清冷的眼眸,閃着世人難以撼動的瀲灩波光。

    那是一種傲視天下的意氣,似乎只要她想要,這天下都可以是她的。

    二夫人定定地瞧了燕明殊半晌,眼神逐漸變得堅毅了起來,從前到底是她看輕燕明殊了,這個女子有大將之風。

    以後必定是人上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