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後,便開始上課了。

    燕明儀一身木蘭青雙繡緞裳,頭髮半挽了起來,如男子的髮髻一般,斜插着一支暖玉簪子,看見秦似錦一瘸一拐地走來,她揚眉笑了。

    笑意橫生。

    謝瑤華倨傲地瞥了秦似錦一眼,脣邊笑容極其不屑,她與燕明殊是同樣的裝扮,只是她瞧着,要更英氣十足。

    入了國女舍後,皆是這樣的裝扮,無例外可言。

    授課女官楊尚儀移步而來,身上官服是青白兩色,要比司儀的服飾更爲華貴,裙襬鋪散開來,氣質華然,盤起的髮髻上斜插着銀簪。

    銀簪兩邊垂了藍色綢帶,走動間,襯得楊尚儀身姿窈窕優雅。

    這位楊尚儀可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大昭雖然允許女子入殿試,但建國數百年來,沒有哪個女子敢入殿試的。

    楊尚儀便是大昭入了殿試的女才子。

    她精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曉,當年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壓過了一衆男兒,成了殿試魁首,被帝皇召入國女舍,成了女官。

    羨煞了無數世家嫡女。

    楊尚儀雖然有中上之姿,但總喜歡沉着一張臉,瞧着便是極爲嚴苛之人,便是方司儀都懼怕她呢,更別提那些世家名媛了。

    她擺手讓衆人都落座,朗聲開了口:“這是你們及笄前最後一次入國女舍,你們應該知道這次結業考覈有多重要,所以還望爾等能耐心堅持下去。”

    聽了這話,衆人不由得直起了身體。

    她們這一批是大多是十四五歲,離十六及笄還差一兩年,所以,這是她們最後一次來國女舍學習了,才能得了楊尚儀親自教導她們。

    月底的結業考覈,對她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像其他年紀尚小的名媛們,先是由其他女官教導的,只有在最後一次入國女舍的時候,才能得到楊尚儀教導。

    楊尚儀是陛下讚賞過的才女,所以,能被她教導,對在座這些名媛來說,也是一種榮譽。

    “昨天晚膳發生的事情,我已知曉。”

    楊尚儀的眸光落在唐蘊之和秦似錦身上,神色依舊冷凝:“在上課之前,我先檢查一下你們抄寫的宮規。”

    唐蘊之優雅地站了起來,將桌子上那一疊宣紙,端正地捧在掌心裏,嗓音溫淺淡然:“請楊姑姑過目。”

    楊尚儀接過她抄寫的二十遍宮規,梅花小楷字跡娟秀好看,墨汁竟也散發出了好聞的梅花香,她點了點頭。

    “蘊姑娘不虧是長安第一才女,這一手梅花小楷,寫得極好。”

    楊尚儀別有深意地瞧了唐蘊之一眼,刻板的臉上難掩欣賞之色,對唐蘊之很是滿意,看向她的眸光,溫和了許多。

    她對於唐蘊之早有耳聞,這雖然是她們第一次正式見面,但在前年的大朝會上,她有幸得見唐蘊之的風采。

    那果真是個風華之人。

    也不怪風華滿長安的戚雲沉將軍,對其傾慕不已,便是楊尚儀也對她讚賞不已。

    楊尚儀又站在了秦似錦面前:“錦姑娘的一百遍宮規和女則呢?”

    秦似錦將桌子上少得可憐的紙張遞了過去,只一眼,楊尚儀的臉色便陰曆了下來,冷冷地聞:“怎麼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這回事。”

    秦似錦有些不屑地斜了楊尚儀一眼,倨傲開口:“兩百遍,別說讓我抄一晚上,就是三晚我也不可能抄得來。”

    “所以你就讓別人幫你抄寫?”楊尚儀眼眸森冷地盯着秦似錦,語氣尖銳,何嘗沒有看出秦似錦棱角尖銳呢。

    秦似錦臉色紅白交加,到底是有些羞憤的,原本燕明儀她們都不肯幫她抄的,但是經不住她的哀求,還是幫她抄寫了一部分。

    這就像是小時候尚學堂,先生布置的課業太多了,爲了偷懶,就花錢讓別的小夥伴幫忙抄寫,自己可以偷懶睡覺。

    但是,秦似錦沒有想到楊尚儀這麼不給面子,當衆要她下不來臺。

    可是秦似錦怎麼會允許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了面子呢?

    她揚起了優美的天鵝頸,吊着眉梢看着楊尚儀:“更何況,唐蘊之只需要抄寫二十遍,我比她多了十倍,還被罰跪了一個時辰,一晚上能抄這麼多,已經是給你們國女舍面子了。”

    秦似錦本來就覺得自己很委屈,沒飯喫不說,還被罰打掃飯堂、罰跪,她這輩子連廚房都沒有去過,更別說打掃了。

    即便衆人再怎麼畏懼國女舍的女官,秦似錦還是覺得,不過是一介宮婢,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真的把她這個官門小姐怎麼樣吧。

    “果然是相國千金,的確是桀驁不馴。”

    楊尚儀冷笑一聲,寒聲吩咐道:“既然如此,就罰打五十手板,將未抄完的宮規和女則繼續抄寫,明天早上交過來。”

    衆人縮了縮脖子,這國女舍的戒尺她們可是都體會過的,那滋味絕對不好受。

    而秦似錦更是直接就傻眼了,她沒想到楊尚儀真的敢懲罰她。

    她出身顯赫的秦家,爹爹更是當朝相國,權傾朝野,所以秦似錦從一出生開始,便受盡榮寵,性子自然就刁蠻驕橫了起來。

    在場這些名媛千金裏,怕是無人如秦似錦這般囂張跋扈,眼高於頂。

    被楊尚儀訓斥也就罷了,可還要打手板心,秦似錦自然是不樂意了,擡着下巴冷冷地懟道:“你不過是一介小小女官,竟然敢打我?”

    秦似錦壓根就沒把楊尚儀放在眼中,不屑地嗤笑:“便是我爹爹和外祖,都捨不得動我一根頭髮,你又算什麼東西?”

    衆人頓時幸災樂禍地看着秦似錦。

    看來這秦似錦真是不怕死啊,誰不曉得國女舍的楊尚儀,得了帝皇的命令,便是公主在這裏犯了錯,她都有資格懲罰的。

    楊尚儀臉色陰冷地看着秦似錦,眼底怒火騰騰地燒了起來,她語氣鏗鏘地開口:“這是國女舍,不是你秦家。”

    她毫不畏懼地道:“本尚儀執掌國女舍是封了聖令的,錦姑娘若是有異議,自行去找陛下要個公道。”

    氣氛頓時緊張到了極點,秦似錦臉色又白又紅,但也不肯服軟:“你以爲你搬出陛下來,本小姐會怕你嗎?”

    “你若是敢打本小姐,我爹爹一定會要了你的命的。”秦似錦仗着父親便有恃無恐,沒把國女舍的規矩放在眼中。

    謝瑤華悠然地笑了:“你還真是不知好歹,楊尚儀是陛下欽定的女官,執掌國女舍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敢這樣頂撞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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