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這一日的。”

    裴策笑得如春風般溫雅好看,這個少年縱然邪魅張狂,可也能雅緻溫潤,這是名門裴家,賦予他的尊貴底蘊。

    燕明殊慢慢地敲擊着桌面,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側過頭去問他:“你和沈家那位四姑娘怎麼樣了?”

    沈家那位四姑娘沈菲,便是沈璇的雙胞胎姐姐,這個姑娘有着高貴矜持的身份,她同燕明殊、謝瑤華一樣,不喜琴棋書畫,對騎馬射箭極有興趣。

    這位姑娘豪放散漫,不像個大家閨秀,謝瑤華同沈菲便玩得很好,所以,這長安城裏的人,都說燕明殊這三個人是另類。

    沈菲嫌棄那些名門貴女太小家子氣,矜持嬌柔,不合她的脾性,所以,每每在宮學裏上課時,沈菲都要跑到謝瑤華和燕明殊這裏來坐的。

    再加上沈菲好動頑劣,課業也是倒數,又瞧不上那些嬌滴滴的官家貴女,所以其他姑娘,都是不敢和沈菲玩的。

    即便沈菲是出身沈氏名門的姑娘,在以課業衡量的宮學裏,沈菲和謝瑤華等人,無疑算得上是異類了。

    沈家雖然也是名門,但是比起謝家和燕家來,卻是差了一截的,燕明殊和沈菲的關係,也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

    而裴策這個和謝君樓如出一轍的少年,自然也就不喜歡那些端莊賢淑的女兒,便瞧上了沈菲這樣的丫頭。

    “你猜!”

    裴策朝着燕明殊丟來一記輕佻的媚眼,菲薄紅脣上勾起了一抹妖氣的笑容,貴公子風度翩翩,自是瀲灩動人的。

    “看你這得瑟的樣子,想來是有好消息了。”

    燕明殊慵懶地笑了一下,嗓音輕巧好聽:“哎,咱們這位萬花叢中過的裴小公子呀,總算是開竅了,我瞧着,甚是欣慰呀。”

    裴策不是沒有被燕明殊調侃過,但這次被她用這樣的語氣調侃時,他竟然覺得臉頰發燙,不好意思地別開臉去。

    燕明殊又是輕輕地笑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那叫一個沉穩禁慾呀,我瞧着心裏都癢得很,假正經!”

    裴策並非一直是這個樣子的,他以前,清冷沉淡,儼然一副禁慾冷峭的模樣,那個時候,謝瑤華便很喜歡去逗弄他。

    偏生這位裴小公爺,總愛板着一張臉,像冰塊一樣。

    謝瑤華對他雖然不是男女之情,但卻見不得裴策這副假正經的樣子,是又氣又惱,畢竟他們謝家的血脈,從來都是她這樣飛揚跋扈的呀。

    怎麼裴策,就成了例外呢?!

    後來戚雲沉去軍中磨練,蕭景瑟那陣子又被皇帝給揍怕了,謝君樓便只能去和裴策玩了,自此之後,裴策就被謝君樓帶入了歪路。

    或者說,裴策本性便是如此。

    裴策被帶歪了之後,可沒少被他的母親舞陽郡主揍,這本該是謝君樓的錯,可他是舞陽郡主的侄子,舞陽郡主總不能將他吊起來打吧。

    聽見身後侍奉的侍女隱忍剋制的笑聲,裴策更是臊得很,低聲罵了她一句:“女兒家家的,怎可這般不知羞恥!”

    用女孩子這個詞來形容燕明殊,這絕對是個錯誤的,這丫頭奔放得很,身上可沒有半點女兒家的樣子呢。

    尋常的閨閣女兒在風月之事上,總是嬌羞難以啓齒的,可偏生燕明殊,能夠說得這般肆無忌憚,她跟誰學得呀?

    “你跟謝君樓,真是一路貨色!”

    裴策不滿地挑起瀲灩桃花眸,瞪了燕明殊一眼,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只有謝君樓,能夠帶得壞燕明殊。?

    “這我倒是贊同,不過你們倆,可差不到哪裏去。”燕明殊笑着點了點頭,這話她不否認,那少年口是心非得很,但是眼前這位少年,可一點也不比謝君樓差的。

    裴策挑起好看的眉梢,看了燕明殊半晌,忽然問道:“你難纏嗎?”

    “嗯?”

    燕明殊被他這話問得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裴策這話什麼意思了。

    姑娘收起了臉上慵懶的笑容,偏着頭認真想了一下,緩聲道:“我的確不像其他女兒家,她們若是有了心上人,定是要恨不得黏在心上人身上的,我倒是阿樓,磨人得很,讓我總覺得,我們倆的性別顛倒了。”

    在世人眼中,她今年不過才十四歲。

    可只有燕明殊自己清楚,她應當是二十二歲的,死去的那一年,她正好二十二歲。

    經歷了皇權傾軋,燕明殊的心智便成熟了許多,那時文和帝駕崩,兵亂興起,諸王奪嫡,大昭無寧日。

    她也算得上是見過屍骨成堆的人,後來她家破人亡,經歷重重苦難,如今她心中所念的,便是如何報了那血海深仇。

    “是了,沈菲同你不一樣,她雖然驕縱跋扈,但也有女兒嬌態。”

    裴策笑得輕巧邪魅,那沙啞的嗓音,是他獨有的輕佻,在說起沈菲的時候,他脣邊的笑容都柔軟了許多。

    這兩個姑娘身上是有相同點的。

    但是現在的燕明殊,比曾經要沉穩很多,她依舊滿身榮耀,性子卻沉斂了下來,這樣的轉變,裴策是不知原因的。

    相比之下,沈菲便有了十足的女兒嬌態,生動活潑得讓人歡喜不已,他覺得,這便是沈菲和燕明殊如今的區別了。

    燕明殊如今不過才十四歲,可是眉宇間卻好似有着厚重的歷史印記,眉目沉穩,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經歷了大風大浪一般。

    她眼底,已經有了滄桑之意,淡雅從容得超乎任何一個人的想象。

    裴策忍不住將現在的燕明殊,同過去的她相比較。

    他總覺得,這樣出身名門的姑娘,應當是明豔不可方物,飛揚驕傲,肆意美好的,這般沉靜的模樣,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燕明殊擡起衣袖遮住了半張臉,笑花蔓延了出來,美得驚豔:“那是因爲,你沒有見過我有女兒嬌態的時候。”

    豈止是裴策呀,便是當年的蕭珩,都沒有見過她的女兒嬌態。

    她想起自己在蕭珩面前的時候,總是有些不知所措,拘謹得很,眉頭總是要微微蹙起,心裏不覺得舒心。

    可是在謝君樓面前,她隨時都可以意氣飛揚,也不會不好意思。

    這便是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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