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似錦垂眸摩挲着嫩滑的手背,語調幽幽:“那個時候,父親調往京城,我們便留在了外祖家,妹妹她會討長輩們歡喜,久而久之,他們偏心妹妹便越發明顯了。”

    “都是母親的孩子,我不過是沒有妹妹嘴巴甜,他們就只偏心妹妹,說妹妹小,要我讓着她些,可我只是比妹妹早出生一刻鐘,我能怎麼讓着她呢?”

    他們家也算是富貴人家,妹妹生來便是嬌養着長大的,錦衣玉食,是家裏的心肝寶貝,還需要她怎麼讓着妹妹呢?

    “那時我還小,沒有那麼多心思,可久了,他們對我的忽視便越來越明顯,我不甘心,所以……”她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笑了一下。

    戚雲沉迅速擡頭看了她一眼,總覺得秦似錦接下來要說的話,定然十分邪惡狠毒。

    “所以,那次我和妹妹學游泳的時候,我慫恿妹妹往深處遊,那深處水草氾濫,人若游過去,必定會被纏住。”

    秦似錦的語氣始終清幽緩慢,脣邊甚至牽出了一抹笑容:“在妹妹被水草纏住腳的時候,我也遊了過去,假裝去救她,實際上,我是趁機捂住了她的鼻子,導致她窒息而死,最後僞裝成她溺水而亡。”

    “所有人,都以爲妹妹真的是溺亡,可只有我知道,她是被我生生捂死的,”

    “我始終記得她死亡前的眼神,溼漉漉的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她一定很是疑惑,爲什麼我對她起了殺心。”

    “是啊,妹妹她真是單純天真,覺得我和她一母同胞,該是最疼她的人,可是她在受盡寵愛的時候,何曾想過被冷落在一旁的我呢?”

    秦似錦陰鷙的冷哼了一聲,臉上很快就蔓延出笑容來,語氣忽然就激動了起來:“她終於死了,終於沒法在我面前蹦躂了,她死去之後,父親母親眼裏只有我,他們怕我落得和妹妹一樣的下場,將我保護得很好。”

    “曾經我得不到的,現在全都是我的了。”女子偏着頭笑得很是燦爛,可那樣的笑容落在戚雲沉眼裏,便如同惡魔一般噁心。

    戚雲沉想要說什麼的,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人心就是如此,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秦似錦便是成魔的那一個。

    秦似錦像是對戚雲沉的反感恍若未聞,淺笑盈盈地說:“你瞧,當年我若是什麼都不爭,只怕現在,父親母親眼裏只有妹妹,可如今,他們眼裏只有我了,我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會摘下來給我。”

    她滿眼愛慕的瞧着戚雲沉,心想着,若是妹妹沒有死的話,見到這般風姿俊秀的少年郎,定然要心生歡喜吧。

    以妹妹的脾性,一定會去央求父親和母親,而素來疼愛妹妹的他們,想來,也願意爲了妹妹去上門說親吧。

    秦似錦這麼想着,心裏還是有些嫉妒,可那又怎麼樣呢,妹妹早就已經死了,父母親的寵愛,都是她的了。

    戚雲沉心中頓時起起伏伏,他眯着眼睛看着秦似錦那張素淡的臉,只覺得胸口一陣翻涌,說不出的排斥。

    當年的秦似錦也不過才七八歲,小小年紀,便有了這樣歹毒的心思和手段,如今她竟然還能這般風輕雲淡的提起來。

    甚至,爲此感到自豪。

    戚雲沉總是在想,大概就是因爲這件事,秦似錦搶到了父母的寵愛,便養成了更加扭曲的心理,覺得只要自己去搶,便什麼都是她的。

    可悲。

    “你父母就從未懷疑過你?”

    戚雲沉嗓音沉沉地問,在秦似錦的敘述裏,這件事她做得很是蹩腳,秦相那麼精明的一個人,難道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嗎?

    秦似錦輕呵淺笑:“妹妹被我捂死的時候,父親在回杭城的路上,悲痛之下,哪裏還記得詢問過程呢?”

    “或許母親是有疑惑的吧,但是她不肯相信真相,或許他們也從未懷疑過我,只覺得這真是一場意外。”

    那個時候,她只有七八歲的年紀,母親怎麼會想到她的歹毒心思呢。

    對父親母親來說,他們已經失去過一個女兒了,只剩下唯一一個女兒,又怎麼可能再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戚雲沉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了,他這小半生手上也沾滿鮮血,所以,便也不願意見人心滋生魔鬼,而且,他手上的人命,都是蓄意顛覆大昭江山的魑魅魍魎之輩。

    他搖頭聲線幽長地說:“長輩們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喫,懂事的孩子缺人疼,他們的確偏心,可並非不愛你。”

    秦似錦輕笑了一聲:“我不管這些,我只知道,他們偏心妹妹,至於爲什麼,我不去想,想了也無用。”

    “可是我爲了你,什麼都可以捨棄。”?

    她伸手想要去觸碰戚雲沉的手,戚雲沉不着痕跡地躲開,伸手將竹夾拿了回來,自顧自的攪拌着茶水。

    秦似錦的手便因此落了空,她也不生氣,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淡笑着說:“我同你說這些往事,只是爲了告訴你,爲了得到你,我什麼都可以捨棄。”

    這件事被她埋藏在心裏有好多年了,她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可每一個晚上,她都能清晰的回憶起當年情景。

    總覺得這件事,她並沒有做錯。

    秦似錦溫情的看着對面男人,嗓音充滿了誘哄的味道:“你若真心悅愛唐蘊之,便該斷了這場情,否則,你該知道我的心,能有多狠毒的。”

    “你真是不可理喻!”戚雲沉冷冷地蹙起眉梢,毫不客氣地罵了她一句,於他而言,哪怕前路滿是經紀,他也要去闖一闖。

    當然了,這一切得建立在他和唐蘊之,兩心相許的基礎上。

    若是他一廂情願,便不會如此瘋魔。

    戚雲沉心中存了良善,到底是不願意見到秦似錦如此,語重心長地勸道:“趁早收手吧,還能夠回頭。”

    若執迷不悟,那便是回頭無案了。

    “回頭?”

    秦似錦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得肩膀聳動,眼角溢出了淚花:“自從來了長安,自從見到你,我便從爲想過回頭。”

    她猛地一甩衣袖,擲地有聲:“古人常說,不撞南牆不回頭,我偏要去撞一撞南牆,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四周靜默。

    茶水已經沸騰了起來,變成了金黃色,戚雲沉坐在軟墊上,哪怕是不停的擺弄那一壺茶水,也不願再和秦似錦說話了。

    秦似錦也捨不得和他生氣,只覺得心口悶得發疼。

    後來戚雲沉走了,秦似錦一個人坐在那裏,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抿脣不語。

    良久之後,秦似錦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將茶水慢慢地舀到了青瓷茶杯裏,她輕抿了一口,眉梢蹙起:“好苦啊。”

    如同她的一般,苦澀無比。

    可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苦澀,至少,這個人能夠給她帶來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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