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們,是一起爲非作歹的青梅竹馬,上天入地,爲禍八方,她到現在都覺得,自己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被謝君樓給禍害的。
少年帶着她爬樹掏鳥窩,下水摸魚捉蝦,會帶着她騎馬射箭,反正女孩子不應該做的事情,她全都做過了。
那個時候,阿孃還在世,她不敢這樣狂野放肆,十分收斂,所以,謝君樓便揶揄她虛僞得很,氣得她指着他的鼻子罵。?
謝家和燕家都是出自洛陽,兩家祖上便交好。
後來到了長安城,來往自然也是十分密切的,而永嘉公主同她阿孃又是閨中密友,所以,兩個女子時常來家中。
父親很是疼愛這個世家侄子,所以每次謝君樓來家中,都是直來直往,毫無阻攔的,像個小祖宗一般,被她阿爹阿孃呵護着。
比她還要受寵呢。
那少年年幼時模樣便已經精緻,有了禍害天下姑娘的趨勢,阿孃很疼謝君樓的,總是要笑眯眯地問:“以後,將嬌嬌嫁給你當媳婦怎麼樣?”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小,雖然不懂男女之事,但也知道媳婦兒是什麼意思,聽了阿孃那話,便忍不住紅了臉頰。
她總是要在心裏嘀咕,以後她纔不要成爲謝君樓媳婦兒,他就是隻頑劣的小皮猴。
受爹爹和阿孃的影響,她便想以後,也要找個同爹爹這般的夫君,可以不功成名就,但一定要溫柔似水。
她便爲他紅袖添香,情暖長夜。
而少年謝君樓如烈火一般狂肆,像匹野馬般桀驁不馴,她覺得他是一陣風,以凡夫俗子的腳步,如何能追得上風呢?
重生之後,她輾轉難眠的每一個長夜裏,都在想,不管時光殘忍或是溫柔,都不如謝君樓一個霸道的擡手。
是啊,他總喜歡揉着她的頭髮,霸道邪魅地開口:“七七,你現在翅膀真是硬了。”
想起了那些往事時,燕明殊只覺得眼中朦朦朧朧的。
那段往事,真真是傾城無比,若是時光溫柔一些,沒有那麼多陰謀算計,她和謝君樓的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後來啊,那炙熱如火的少年郎,死在了寒冷的邊塞之地,她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告別,他怎麼就捨得離去呢?
她始終記得謝君樓遠去邊關的那一天,那是一個霜雪天,白雪紛紛揚揚而下,那少年一身紅衣,走時,一步一個腳印。
回頭看她的時候,他的眼神悲涼無奈。
後來,她死去之前,想起謝君樓那道眼神,原來,他早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場,此去邊關,相見便遙遙無期了。
“小狐狸,你在想什麼呢?”謝君樓捏了捏她的臉,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卻不曾想,少年竟然伸手去撓她的癢癢。
燕明殊最怕癢了,笑得都喘不過氣來,胡亂躲閃着,忍不住求饒道:“你別動,癢得很。”
“別笑,我不逗你了。”謝君樓一把將她撈了過來,見她笑得臉都紅了,便不再逗她玩了,心疼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淚花。
少年那張俊臉在她眼前放大,姑娘忽然伸出手去,指尖從他眉目上一點點撫摸而過。
這雙眼睛裏,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人,她想着,若是將她溺死在這雙眼裏,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少年謝君樓真是得了上天厚愛,上天給了他最無可挑剔的容顏,菲薄脣邪魅上揚的時候,如同百花齊放。
豔驚天下。
“我的心上人,可真真是好看。”燕明殊彎脣歡喜地呢喃了一聲,她喜少年邪氣挑眉的樣子,喜他霸道護短的樣子。
只要一想到他,她便心花怒放。少年擡起指尖在她額心硃砂痣上,輕輕地點了點頭,驕傲揚脣:“這是自然,否則求親之人,怎會來了一波又一波呢!”
他是權勢緊握的少年王侯,姿容豔絕長安,是多少姑娘的心頭愛呀。
縱然那些人曉得他心悅燕明殊,可偏生又有人按耐不住,非要往他身邊塞一把年輕貌美的姑娘,燕明殊都替他處理過這種事呢。
那些個膽子奔放的姑娘,擠破了腦袋都要往侯府裏衝,性子矜持的,只敢在閨閣裏遙遙相望,相思成疾。
便是這樣被無數姑娘惦記在心尖的少年郎,到了最後,還是回到了她身邊,她這是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垂愛啊!
燕明殊霸道地攬住了謝君樓的脖頸,把他拉到跟前來,鼻尖抵着鼻尖,她驕傲飛揚地說:“我的少年郎,豈是那些人可以肖想的!”
當年心裏空蕩蕩的感覺真是痛苦,她不敢下輪迴,怕一碗孟婆湯,便讓她忘了那血海深仇,整顆心都處於煎熬撕扯之中。
如今,除了這份深仇,她將這人放在心裏捂着,用鮮血去餵養着,哪怕是來世,她都要去尋這個人。
想來當年少年成名、頂天立地的謝小侯爺,也曾經有過委屈心碎。
那個時候的謝君樓謝小世子,在這天地間轟轟烈烈,飛揚意氣,最後卻爲她半生顛沛流離,嚐盡了人生百苦,辛酸苦辣,替她承受了那些孤獨痛楚。
失去少女燕明殊,是他終生的遺憾。
謝君樓輕柔的撫摸着她額心硃砂,挑了挑薄脣,笑容一瞬間邪氣了起來:“小狐狸,我告訴你一個祕密。”
兩個人距離得很近,他眼裏倒映着天光,如同暗夜蒼穹裏忽然明亮的星星,從他眼角眉梢上蔓延出來的邪魅淺笑,剎那間蠱惑溫柔。
燕明殊聽見了心底花開的聲音,這樣如同小鹿亂撞般的心動,真真是好極了。
少年沙啞蠱惑的嗓音,輕輕飄了來:“你年少時,我把你抱在懷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是了,這一定是我媳婦兒了。”
他記得將這個小包子抱在懷裏時,那小小的身體軟軟糯糯的,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被他抱在懷裏也不哭不鬧,漂亮極了。
那是他最初時的理想,如今,他也算是不負初心了。
燕明殊的臉立刻滾燙了起來,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應該是在她滿月時吧,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籠包呢。
那個時候,他就這麼想了?
燕明殊叱罵了一句:“你這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