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進入了皇宮之後,燕明殊的鸞駕,就換成了漠北王宮專用的馬車。

    馬車朝着漠北王宮的東南角而去,那裏是一個小行宮,和漠北王宮隔着兩條宮道,是專門給外來使臣的居住之地。

    太子單手握拳放在胸前,朝着卓爾和馬車內的燕明殊,微微彎身:“公主和將軍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回稟父王,晚上,父王會在王宮設宴款待使者團。”

    說罷,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燕明殊的面容籠罩在光影裏,嗓音很輕很淡:“將軍先去休息吧,若是我有所需求,會讓侍女傳話給你的。”

    這兩個侍女是卓爾挑選的,也算是一種監視。

    卓爾畢竟是外臣,縱然也住在行宮內,但沒辦法和燕明殊過多往來,這兩個侍女,可以隨時將燕明殊的行動,告知卓爾。

    但更多的,是爲了保護燕明殊。

    “好,屬下告退。”

    卓爾朝着燕明殊抱拳行禮,而後就走入了偏殿。

    見卓爾帶着使者團走了之後,謝君樓上前去掀開了馬車簾子,將手伸了出去,嗓音柔軟地開了口:“七七,下來吧。”

    那雙皓白修長的手伸了出來,放在謝君樓的手背上,燕明殊彎腰從裏面走了出來,眸光波紋不動,深邃沉斂。

    謝君樓扶着燕明殊下了馬車後,從阿若藍手裏接過披風,披在了燕明殊身上:“漠北的氣候不比家裏,注意點,別惹了風寒。”

    “我知道。”

    燕明殊心裏劃過一抹暖流,不管在什麼時候,這個男人總是能夠事無鉅細,他的柔情蜜意,讓她半點都捨不得離開。

    漠北王宮雖然沒有大昭皇宮那般氣勢恢宏,但也是富麗奢華,充滿了濃重的異域風情,皆是由大理石砌成。

    大殿頂面和地面足足有八米高,房頂刻着漠北的狼圖騰,那些金光閃閃的柱子上,都是刻着狼的圖騰。

    漠北氣候寒冷,殿內早早就點上了炭火,燕明殊進入了殿內後,只覺得一陣暖流襲來,感覺渾身都好受了許多。

    謝君樓將殿門關起來後,燕明殊便迅速伸出手指,點了催吐穴位,將先前喝下去的馬奶酒,全都吐了出來。

    阿若藍將手放在炭火盆上烤火,擡起頭來看到燕明殊吐酒的時候,被她嚇了一跳,擔心不已地問:“怎麼都吐出來了?是這馬奶酒有問題嗎?”

    謝君樓端來溫水給燕明殊漱口,燕明殊直到將嘴巴里那股馬奶酒的味道,沖淡之後,眸光漸漸地冷了下來。

    “這裏面的確被下了毒,無色無味,尋常醫者根本就察覺不出來。”燕明殊眸色冷冽,只是覺得很奇怪。

    阿若藍不過是若羌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若羌對漠北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不過是一個和親公主,太子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完全是沒有理由的!

    “這麼可怕呀?”

    阿若藍膽戰心驚地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餘悸地道:“幸虧不是我坐在上面,否則被毒死的人就是我了!”

    燕明殊看了阿若藍一眼,眉目冷清,淡淡地呵笑了一聲:“我覺得,你應該想想,漠北爲什麼要害你。”

    “看來,他們都不想我活下來!”阿若藍不免苦笑了起來,笑聲自嘲諷刺,聽來淒涼無比,讓人心中一陣難過。

    燕明殊心中莫名有些發澀,輕聲勸阿若藍:“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揹負,即便活得再艱難,也不能給命運掌控自己的機會。”

    她語氣淡漠地勸:“每個人的命運,應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這般悲觀,你未來又能好得到哪裏去?”

    如同她自己一般,明知道重生是梵音殿下給來的,可燕明殊卻還是不肯認輸,就是要將謝君樓奪過來。

    不是,不能說是奪過來,因爲謝君樓,本來就是她的。

    梵音殿下是窮域之巔的聖女,她擁有逆天改命的靈力,這般強大的一個人,覆手之間,便能取了燕明殊的命。

    可燕明殊會讓自己再度死亡嗎?

    不可能!

    而從阿若藍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她不受寵的命運,在若羌王宮裏,人人都可以欺辱阿若藍,避她如蛇蠍。

    她有王族血脈,卻活得連下人都不如!

    所以,阿若藍將自己僞裝成帶刺的刺蝟,不想讓任何人靠近自己,當燕明殊說要幫她的時候,她覺得,這世上還是有人真心待她的。

    “我只是覺得,老天太不公平了,我寧願生於草莽之家。”

    阿若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還是沒能阻止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她睜開眼睛看向燕明殊,嗓音嘶啞地說:“若不是因爲遇到我,你也不會走上這風口浪尖……”

    “無需愧疚。”

    燕明殊搖了搖頭,臉上帶着淺淺地笑容:“我幫你,也是因爲我想借你這個身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阿若藍還是愣了一下,問她:“你想得到什麼?”

    這個女子有豔驚天下的容顏,身邊也有對她疼惜入骨的男人,她還想得到什麼呢?

    “這個,以後你就明白了。”

    燕明殊揉了揉精緻的眉尖,神色有些疲憊,她擡頭看着阿若藍,嗓音輕柔得如同微風吹過:“你想不想回若羌?”

    “就算我回若羌了,也無處可去,要是回王宮,父王也會把我當成工具,嫁給其他王子王孫的。”

    說起這件事來,阿若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新王后是個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她也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還不如留在漠北,找一處無人之地,自在瀟灑地活着。”

    燕明殊覺得有些心酸,沒有再說什麼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按照現下的情形來說,她要比阿若藍更幸運的,至少她能重活一世,能夠親手手刃自己的仇人。

    阿若藍她雖然貴爲公主,可這恰恰也是給了她最沉痛的一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上天的一次眷顧的。

    或許阿若藍就被老天給拋棄了,但是所幸的是,她現在從那個水深火熱之處逃了出來,遇到了燕明殊。

    燕明殊對阿若藍,的確是含了算計的,但無法否認的是,她也幫了阿若藍一把,否則,現在的阿若藍已經下黃泉了。

    她們兩個人,一個是問心無愧,一個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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