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尺檢查馬車沒什麼意外後,心才放下了一點,他擡頭去問謝瑤華:“郡主,沒了羅盤,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走?”

    謝瑤華從地圖上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看向廣闊的沙漠:“死亡戈壁是西晉的地界,西晉地處極西,便朝着東邊走吧。”

    她雖然貴爲國朝郡主,可那些年跟着謝君樓和武安侯,也曾經上過戰場的,對各國地理也是頗爲了解。

    “不是東方。”

    少年突然發出一道粗啞的聲音,如同皸裂的大地一般。

    青尺和謝瑤華都愣了一下,謝瑤華回過神來,便欣喜不已地看着少年:“原來你會說話啊!”

    少年也愣住了,然後慢慢地點了點頭,但是不肯再說話了,他的確是會說話,但已經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了。

    可是見謝瑤華這麼歡喜,少年便朝着他抿脣笑了一下。

    大抵也是猜到少年不願意說話,謝瑤華也沒有爲難他,嗓音溫涼地問他:“你知道怎麼走出死亡戈壁嗎?”

    少年點了點頭,伸出手去指着太陽西沉的地方。

    死亡戈壁是西晉的地界,一路通往極西之地的西晉,謝瑤華他們想要去寒江城,按照常理來說,的確是要往東走的。

    但死亡戈壁並非是尋常沙漠,若是這樣一路向東方走下去,最後,是會被繞在死亡戈壁裏的。

    因爲沒有人真正走出過死亡戈壁,所以地圖上的描述,也是不對的,而生活在塞外的人,卻是曉得這些的。

    往太陽下山的地方走,便能夠走出這一片沙漠,也能夠走入寒江城的地界。

    謝瑤華定定地看了少年半晌,揚脣笑得飛揚,轉頭吩咐青尺:“青尺,就按照太陽下山的方向走吧。”

    見謝瑤華笑了,少年便也跟着笑了。

    青尺卻是有些猶豫的:“郡主,這少年……”

    死亡戈壁既然從來無人走出,可是這少年卻和母狼生活在這裏,並且知道如何才能走出這裏,他到底是什麼來歷?

    青尺是行軍之人,警惕性本就比尋常人高,先前他們就被梵音坑了一把,現在,青尺實在是不敢再冒險了。

    謝瑤華拿着梳子將少年的頭髮梳開,拿髮帶替他束髮,笑着和青尺說:“沒事的,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少年笑彎了眼眸,他雖然不肯開口說話,但是也能夠感覺到謝瑤華對他的信任,被人這樣信任着,他覺得心都是暖的。

    青尺深深地看了一眼謝瑤華,到底是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上了馬,讓隊伍,按照少年所指的方向走。

    馬車裏。

    謝瑤華見少年的手被磨破了,連忙取出金瘡藥替他止血,然後將繃帶在他手上纏了一圈,打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很快就不疼了。”謝瑤華的嗓音微微沙啞,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良善,似乎對於這個少年,她難得有耐心。

    少年看着掌心裏纏繞的蝴蝶結,忍不住抽了抽脣角,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娘氣的一幕。

    但是見謝瑤華笑得很開心,少年便咧開脣笑了,笑容傾城好看,他很是艱難地開口:“我叫……衛遲。”

    這聲音很是短促生澀,但吐字卻是清晰的,因爲長時間沒有說話了,導致他現在開口說話,有了一些難度。

    “好,我記住了。”

    謝瑤華眼眸柔和地看着衛遲,脣邊噙着一抹略微飛揚的笑容,緩緩地說:“謝瑤華,我的名字,阿遲也要記住。”

    後來,謝瑤華這個名字,終是融入了衛遲的骨血之中。?

    謝瑤華從身後取出了一本書,放在她和衛遲面前,翻開,含笑着看向了衛遲:“來,我們一起讀書認字。”

    衛遲眉開眼笑,笑得鳳眸都眯了起來,乖巧地點了點頭,脣中發出了一道生澀卻微弱的聲音:“好。”

    謝瑤華知道衛遲是能說話,也認識字,但定然是有過極爲坎坷的經歷,才淪落到死亡戈壁,和母狼一起生活。

    導致他現在,連開口說話都很是困難。

    謝瑤華卻絲毫不覺得麻煩,將衛遲當成白紙一般,從頭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去教他,教他如何發音。

    衛遲也很乖巧,一個字一個字的去學。

    謝瑤華將宣紙攤開在矮桌上,提起羊毫在上面寫了兩個名字。

    衛遲,謝瑤華。

    那黝黑的字跡清幽雅緻,好似要穿透那張薄薄的宣紙,是娟秀雅緻的梅花小楷,很是好看。

    “衛遲……謝瑤華。”

    衛遲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名字,他低頭看着並列在一起的名字,心底漸漸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樣的感覺,他從未有過。

    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樣的感覺,只是覺得,這種感覺很美妙,似是一種熱烈的期待,隱隱有些激動。

    謝瑤華拍了拍衛遲的手背,眼底的光芒流光溢彩,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飛揚動人:“以後啊,我就是你的親人了。”

    這世上之人千千萬萬,她也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可是衛遲,失去了母狼這個親人,便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也願意,將他當成親人。

    ……

    住入漠北行宮之後,有宮女想來伺候燕明殊,都被謝君樓給擋了回去,天色漸漸的暗沉了下來,行宮也安靜了一下午。

    直到傍晚的時候,行宮纔開始熱鬧了起來。

    宮女被守在外面的侍衛攔住了,只得恭敬地朝着緊閉的殿門開口:“公主,我們是奉了大王的命令,前來伺候公主的。”

    “進來吧。”

    燕明殊清冷的聲音響起,殿外的侍衛這才肯讓那些宮女進去。

    十幾個宮女捧着各種各樣的賞賜,從門口魚貫而入,無一都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燕明殊都懶得去看。

    那些宮女將手裏的托盤,整齊地擺放在一旁,朝着燕明殊行禮:“公主,這是大王賞賜給您的,說公主從若羌遠道而來,幸苦了。”

    “替本公主謝過大王。”

    燕明殊淡淡地擺手,示意這些宮女可以出去了。

    “公主,晚宴即將開始,奴婢來伺候您梳洗吧。”領頭的宮女約莫二十七八歲,說罷,就伸手要扶着燕明殊梳洗打扮。

    “不必了。”

    燕明殊擡手阻止了那名宮女,語氣淡薄,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本公主不習慣讓外人伺候,你們退下吧。”

    “這……”

    那宮女頓時就吃了個癟,還沒有摸清楚這位和安公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就被人下了逐客令,這回去怎麼交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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