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主，自然是能做主。”
那宮女頷了頷首，朝着燕明殊行了禮：“既然是這樣，那公主先梳洗打扮，奴婢們回去同大王覆命。”
看和安公主這個樣子，以及說話時的態度，應當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燕明殊又看了一會醫書，才擡頭看向兩個侍女：“替我換件衣裳，再梳個髮髻吧。”
聞言，那兩個侍女立刻伺候燕明殊更衣，然後恭敬地詢問燕明殊：“公主，您想要梳什麼樣的髮髻？”
“就梳，在若羌出席盛宴時的髮髻。”燕明殊看着銅鏡裏的自己，雖然她是冒充的，但也不能讓若羌國丟臉。
兩個侍女的手指很靈巧，很快就替燕明殊梳了個髮髻，充滿異域風情，低調不張揚，她現在是漠北的貴客，也不能喧賓奪主，搶了主人家的風頭。
燕明殊臉上戴着人皮面具，是阿若藍的臉，阿若藍本就長得很有異域風情，輪廓深邃精緻，上妝之後，便顯得很是驚豔。
身上這一身暗色的長裙，上面繡着若羌王族的沙棗花，豎起的衣領上有一圈狐狸毛，整個人看上去也不會太張揚。
這個時候，漠北王派人來傳話，邀請燕明殊和卓爾將軍去王宮用膳，阿若藍和謝君樓兩個人便留了下來。
王宮大殿內，此刻已經是燈火通明，歌舞昇平，胡琴之聲悅耳，燕明殊卻聽不習慣，她還是喜歡大昭的古琴。
卓爾已經來到了燕明殊身邊，看向她的眼神裏，有詢問關切之意，但身邊有太子安插的眼線，便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若羌阿若藍（卓爾）拜見漠北王，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卓爾和燕明殊同時朝着漠北王行禮，一個雙手握拳交叉放在胸前，一個微微彎腰，姿態大氣華麗，恰到好處。
漠北王虛扶了一把，渾厚的嗓音裏充滿了威嚴：“公主和將軍快快請起，請上座。”
侍女引着卓爾和燕明殊坐下，燕明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漠北王。
漠北王頭上編了無數根小辮子，暗金色繁複的袍子，外面罩着貂皮裘衣，皮膚黝黑，是常年在馬背上的原因。
他臉上留着粗獷的絡腮鬍，身材健碩，身上那股番邦狂野的氣息，是含蓄的大昭人所不能相比的。
漠北人生於荒漠草原上，無論男女皆精通騎射，是一個馬背上打天下的國家，驍勇善戰之名，在番邦各國中是出了名的。
而這位漠北王，野心勃勃。
卓爾朝着漠北王行禮，照例說了一番客套話：“早就聽聞漠北王英偉不凡，霸氣凜然，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哪裏哪裏，本王已經老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前途，纔是不可限量。”
漠北王舉起琉璃盞來，同卓爾點了點頭，然後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卓爾將軍的威名早就傳遍了漠北，本王也頗是欣賞。”
客套之後，漠北王又看向了一抹：“和安公主，若羌王的身體可還安康？”
“父王一切都好，有勞王上掛念了。”燕明殊微微頷首，神色淡淡，並不太先想說太多的客套話。
“但請和安公主放心，本王膝下王子皆是才德兼備，定不會委屈了公主。”
聽到這話的時候，燕明殊脣角抽了抽，竟然都沒有決定好讓和安公主嫁給誰，看來漠北對這場聯姻，也是持着無所謂的態度。
燕明殊淡淡地笑道：“和安只希望兩國能世代友好相處，至於嫁給哪位王子，和安都願意接受王上的安排。”
她覺得很是悲哀，身爲公主，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被逼和親也就罷了，可是連嫁給誰的權力，都沒有。
這一刻，燕明殊覺得自己無比幸運，不是皇家血脈，卻能夠得到文和帝百般疼愛，祖母和父親也當她是心肝寶貝。
人這一生的命運啊，真真是無可奈何。
“沒想到和安公主這般通情達理，公主能嫁入我們漠北，也是一種緣分。”
漠北王眸光深沉地看向燕明殊：“請公主暫且在行宮裏住着，等本王考量好哪位王子適合公主，倒是再嫁也不遲。”
這話裏話外，都是對和安公主這位和親公主的不重視，別說哪一日舉辦婚典，就是嫁給誰都說得不清不楚。
燕明殊沒有立刻回答漠北王的話，低垂下來的眉目裏，瞧不出半點波瀾。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嬌俏之中充滿了不屑的挑釁聲，從殿下傳了來，字字珠璣：“父王，十四弟年滿十六，至今尚未娶妻，不如，就讓和安公主嫁給十四弟吧？”
燕明殊擡眸漫不經心地看了過去，原來說話的那位，就是六王爺元朗的王妃阿布思雅。
其實，漠北又稱作鐵勒，並非是指某一具體部落，而是所有生活在漠北大草原上的，全部民族的統稱。
而漠北部落又由九大家族掌控着，故而又稱九姓鐵勒。
這九姓分別是回紇、僕骨、同羅、拔野古、思結、契苾、皋蘭，阿布思、葛邏祿，這九大部麾下，又各有十數到數十個不等的大小部落。
回紇便是漠北王族，乃諸部落之首，這位六王妃便是出自阿布思部落，是阿布思王的次女。
六王妃口中的這位十四王子，年少時生了一場大病，燒得太嚴重了，勉強保住了這條命，但是卻把腦子給燒壞了，變得瘋瘋癲癲。
漠北是馬背上打天下的族羣，十四王子變成這個樣子，自然是要被遺棄的，虧得漠北王念父子之情，愧疚了許久，將十四王子養在宮中，並且囑咐其他王子，不管日後誰坐上漠北王的位置，都要善待這位兄弟。
讓阿若藍這位堂堂若羌國的公主，嫁給一個瘋瘋癲癲的王子，這不僅是在侮辱阿若藍，也是在侮辱若羌。
燕明殊眯了眯眼眸，眼底生出了無限意氣，眉目間，卻隱約有了陰鷙，她徐徐淺笑：“六王妃倒是玲瓏心，這般替漠北王分憂。”
六王妃聽出燕明殊這話裏的諷刺了，但是她並不在意，雙眉微微上挑了下道：“十四王子並非是先天有疾，但其相貌堂堂，有父王寵愛，兄長疼惜，嫁給十四王子，難道不是和安公主的榮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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