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知道你會爲了我,暫且忍耐一時。”

    燕明殊把玩着少年垂在身前的頭髮,嗓音都是揉碎了的溫柔:“你是最懂我的,知道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她心中是很感動的,兩世爲人,燕明殊遇到過這麼多人,而能夠對她疼惜入骨的,除了親人,便也只有謝君樓了。

    而哪怕是爹爹,都難以做到事無鉅細。

    忽然便想起了爹爹來,燕明殊心裏又是一陣難過,要是他知道小十三不是他的孩子,那他該有多麼傷心啊!

    應當會吧,他和母親之間的聯繫又少了一個,但是燕明殊總覺得,爹爹是洞悉一切的。

    謝君樓掌心裏的溫度,渡了過來,燕明殊心中有些感慨,這條復仇路太難,若不是身邊有了他,她是難以走下去的。

    不管她怎麼胡鬧,怎麼不擇手段,甚至是到了臭名昭著的地步,謝君樓都不曾嫌棄過她,把她當成寶貝,堅定不移地陪着她。

    他是上天,給她最大的恩賜。

    “我是曉得你的謀算,但也捨不得你受傷。”

    謝君樓心疼她受傷,她身子骨不好,年少時又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如今她好好的,他怎麼願意見她拿自己當靶子?

    “世間之事,哪有那麼完美呀!”燕明殊卻是無所謂的,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並不覺得有什麼。

    只要不失去謝君樓,她什麼代價都願意承擔。

    “傻丫頭。”

    謝君樓親吻着她的手背,無奈又是寵溺,他自然知道因果代價的,但是這代價他來承受便好,她只需要貌美如花。

    燕明殊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執着,轉而問了他另一件事:“梵音殿下的事情,你知道吧?”

    在說起梵音殿下的時候,謝君樓揉着她頭髮的手,分明是頓了一下的,但是他很快就將情緒收斂了起來,淡淡地說:“她的事情,我不關心。”

    這話有些模棱兩可的,也算是承認了他認識梵音殿下,直覺告訴燕明殊,這個女人,將會成爲她最大的勁敵。

    “無須去在意他人,我永遠,都是你的!”

    謝君樓莞爾,嗓音低了些,頗有些意味深長的,他把她的手放在掌心裏,仔細地捂着,言語晦澀地讓她放心。

    他溫柔地和她說:“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

    ……

    漠北王得知燕明殊受傷了,問及緣由,便狠狠地責罰了六王妃,這幾日,燕明殊待在行宮裏,安靜地養傷。

    卓爾和阿若藍進殿的時候,燕明殊盤腿坐在軟墊上,謝君樓便坐在她身邊,矮桌上的棋盤已經收了起來。

    燕明殊示意阿若藍在側方的團上坐下,讓卓爾坐在自己對面,意思很明顯,並不打算讓阿若藍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

    “婚事已經定下來,和安公主嫁給六王子,卓爾將軍,你要回若羌了。”

    燕明殊的嗓音很淡很淡,聽不出來任何的情緒起伏,但是落在卓爾心頭,卻讓覺得心裏冰冷冰冷的,如同滲入了雪花一般。

    卓爾幾乎是在一瞬間擡起了頭,看向了燕明殊,點了點頭:“我知道,前些日子,王上已經傳信催我回去了,回去帶兵平亂,約莫三日後就要動身了,如此,便見不到你成親了。”

    這件事他並沒有說得仔細,當然了,燕明殊也不想知道若羌國的事情,只是,他不放心自己一個回去罷了。

    “你當然見不到,因爲,我也要走了。”燕明殊把玩着杯蓋,精緻小巧的白瓷茶蓋,在她手中輾轉就幾下。

    最後在她手上,寸寸裂開,燕明殊涼淡的嗓音,也隨之傳來:“天下動盪,我該回屬於我的地方了。”

    卓爾搭在寶劍上的手顫了一下,皺眉看着燕明殊,驚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公主,你怎麼能……”?

    “你是想問,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走。”燕明殊微微側了一下身子,將破碎的杯蓋倒在了地毯上,脣上勾了涼笑。

    “屬下不敢。”

    卓爾低下頭去,雖然嘴上說着不敢,但是心裏卻是這個意思的。

    燕明殊接過謝君樓遞來的帕子,擦拭着指縫裏的瓷灰:“你知道我是大昭人的,來漠北,也是有目的,如今戰事將起,我自然要走。”

    “可是你走了,漠北勢必要找若羌的麻煩。”

    卓爾爲難地看着燕明殊,在自己將要離去的時候,卻驚聞這個消息,他怎麼能接受得了:“公主,您當真要如此嗎?”

    他不相信燕明殊不明白這其中的牽連,漠北對若羌來說,是相當於天子的存在,而若羌就算是附屬國了。

    縱然若羌國範圍大,可幾位若羌王軟弱,導致國弱,只能依附着馬背上打天下的漠北族。

    要是燕明殊在這個時候抽身離去,漠北一定會覺得若羌欺人太甚,以漠北王強悍的性格,是難以容忍的。

    燕明殊知道,卓爾此刻已經是心亂如麻了,明知道此事的利害關係,卻還是要執意而爲。

    就在卓爾難以理解,痛心不已的時候,一旁的謝君樓緩緩開了口:“其實這麼做,對若羌最好,也避免了阿若藍和親的下場。”

    卓爾不解地看向了謝君樓,一直摩挲着腰間的佩劍,將劍上的紋路清晰的刻印了下來,看起來鎮定,實則,心裏已經亂成一團糟了。

    這也不怪卓爾,生於將門,他這一輩子,都是要以若羌和平爲第一要任的,如戚雲沉和燕明陌等人一樣。

    謝君樓聲線輕緩地說:“我們抽身離去,自然是做好了萬全之策,不會讓若羌受到牽連,生靈塗炭,不是我們的本意。”

    “漠北區區蠻戎,也妄想進犯大昭,實乃蚍蜉撼樹,不知好歹。”

    少年的說話的時候,眉梢微微揚起,意氣飛揚:“這一戰,我大昭勢必要贏的,這些天來的部署,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我們,必須走。”

    “可是你們怎麼能保證,若羌一定能安然無恙呢?”卓爾忍不住心傷,但是卻無可奈何,他在謝君樓這語氣裏,聽出了不容置喙的威嚴。

    他知道,自己是阻攔不了的。

    謝君樓的眉梢飛揚了起來,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生爲將者,最是不願百姓流離失所,山河破碎,會盡所能,護一方無恙。”

    “我們既然說能保若羌,那便一定能保若羌。”少年的聲音重重落下,擲地有聲,他謝君樓想要完成的事情,還從來都沒有失敗過。

    否則,他就不是謝君樓了。

    燕明殊掀脣苦澀地笑了,嗓音涼涼:“都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過的,阿樓也不忍心罔顧無辜之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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