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雲沉將謝瑤華幾個人叫了過來，謝瑤華帶着衛遲進來的時候，便不解地問：“沉哥哥，你將我們幾個叫來幹什麼？”
“叫你們來，自然是有事。”
戚雲沉正低頭擦拭着寶劍，開口的時候，語氣依然沉寂：“明日便要班師回朝了，但是有些人，不能同我們回去。”
聽到這話的衛遲，狹長深邃的眼眸裏，迅速閃過一抹光芒，但神色也只是一瞬間的凝固，很快又恢復成平靜如水。
“你是說阿遲？”謝瑤華是何等睿智之人，一下子就聽懂了戚雲沉的意思，她臉色沉了下來：“爲什麼？”
“爲什麼？”
戚雲沉徐徐地擡起頭來，脣邊噙着一抹陰冷的笑容：“阿瑤，這個問題，你應當問衛遲纔對，哦不，應當是晉遲。”
“你說是嗎，晉遲殿下？”
話音一落，戚雲沉手中寶劍便直指衛遲的喉嚨，泛着寒光的劍尖距離他喉嚨，只差一寸，只要他一動，便能夠削下衛遲的腦袋。
謝瑤華倏然站起身來，眸光變得冷冽了起來，眉目清冷，如同高山寒雪：“什麼晉遲殿下？什麼意思？”
被戚雲沉用劍抵着喉嚨的衛遲，神色逐漸變得冷漠了起來，淺碧色的瞳孔呈現出祖母綠，旋轉着漩渦。
詭祕萬分。
衛遲低低地笑了一聲，用手將長劍挪開：“不虧是被天下人讚譽爲神勇無敵的戚將軍，這麼快就查到了我的身份。”
他承認了。
謝瑤華英氣的眉梢微微蹙起，神色依然清冷如霜，落在衛遲身上的眸色，從無奈變得心疼，最後轉變成了悲傷。
她沒有說話。
謝君樓和燕明殊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衛遲，最後看向謝瑤華，見謝瑤華毫無反應，兩個人饒有興趣地勾了勾脣。
燕明陌直直地看着衛遲，眉峯蹙起，嗓音冰冷：“西晉皇朝的十一殿下，潛伏在寒江城，也是想奪取寒江城嗎？”
“不是，我從未想過奪取寒江城。”
衛遲輕慢冷漠地搖了搖頭，目光從謝瑤華身上掠過，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了一種執念：“我留在這裏，只是爲了一個人。”?
戚雲沉冷冷地嗤了一聲，鏗鏘有力地說：“我現在懷疑，你是故意跟隨阿瑤，隱瞞身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堂堂西晉的十一皇子，與狼爲伍，遇到了大昭郡主謝瑤華，跟着她入了寒江城，換成是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爲衛遲是別有用心。
而謝瑤華，是被衛遲利用了。
謝瑤華擰緊的眉梢舒展開來，眯着眼睛看着衛遲，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擲地有聲：“不會的，我相信他！”
她輕笑出聲來，嗓音怎麼聽，都帶着一股輕狂肆意：“我知道他出身西晉皇族，但是我自始至終，都相信他。”
那幽幽地話語從姑娘脣中溢了出來，落入了衛遲的耳中，在他心中，頓時就激起了萬層浪，他有一瞬間的愣然。
燭火搖曳生姿地搖擺着，衛遲的面容沉浸在燈影之中，冷峭深邃，他盯着謝瑤華好半晌，最終溫柔地揚脣。
笑了。
戚雲沉倒是冷靜了下來，眸光深邃凜冽地看着衛遲：“我信你對阿瑤是真心的，但堂堂晉國十一殿下，爲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頓了一下，戚雲沉又偏了偏頭，雙手交叉在一起，問衛遲：“你可以先回答我另一個問題，你願意跟阿瑤一起回大昭嗎？”
衛遲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謝瑤華，陷入了沉默之中，那精緻卻冷漠的眉目上，都是複雜的情緒。
他把謝瑤華的模樣刻入心底，幽暗的淺碧色瞳孔裏，漸漸地，有了屬於人類的情感，他鄭重點頭：“我願意。”
謝瑤華幽深的鳳眸裏，生出了一片血色，點了頭：“好，我要你同這片天地起誓，生死都不能離棄我。”
她一字一句地說着，在戚雲沉等人看不到的地方，眉目裏藏了無數的瘋狂：“若你違背誓言，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的心挖出來，將你挫骨揚灰，生生世世，無心無愛，永無輪迴。”
聽着謝瑤華咬牙說出這些話，衛遲那空蕩蕩的心臟裏，瞬間被這種溫暖給填暖了，碎裂的地方，逐漸盈滿了情意。
衛遲勾脣笑了出來，臉頰上陷下了兩枚酒窩，露出了兩顆小虎牙，淺碧色的瞳孔旋轉成了祖母綠色，散發着妖異的光芒。
他猛地掀開袍子跪了下來，舉起手來虔誠地起誓，不曾有半點猶豫：“天地九州爲證，無論是衛遲亦或是晉遲，此生願追隨謝瑤華，護她周全，若有違此誓，願以命贈爾，生生世世，永無來世。”
每一句誓言聽來皆惡毒冷冽，謝瑤華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眉目間的霜雪已然融化，嬌俏的容顏如同染了胭脂一般豔麗。
衛遲從地上站了起來，倒了一杯酒，往裏面滴入了一滴鮮血，脣中呢喃着神祕的符咒，然後飲下了半杯酒。
剩下的半杯，他遞給了謝瑤華：“這是我們西晉獨有的誓約，飲下這半杯酒，從此以後，你我便誓不分離。”
那咒語不過是一些盟誓之言，但在他們西晉，若是男兒甘願追隨一個姑娘，便要立下這樣的誓言，若是違背了誓言，必定不得好死。
謝瑤華毫不猶豫地接過那杯酒，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甘冽的清酒和着血腥味，讓她感覺，從此以後，她便與他骨血交融了。
衛遲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深深地扎入了她心底。
謝瑤華將白瓷酒杯放在掌心，運功將酒杯震成了碎片，紛紛揚揚地落在地面上，脣畔上勾出了妖嬈之色。
“很好，我願意相信你。”戚雲沉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讓衛遲不會離開謝瑤華，這些天，他見過這個姑娘對衛遲用的心思，所以，這也是他的一點私心。
燕明殊拂了拂衣袖，將書放在一邊，雙手交疊了起來，輕輕緩緩地擡頭看向衛遲：“這裏都是我們自己人，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故事了。”
他們也不是必須要知道衛遲的事情，只是將他當成了親人，知曉他的過去，其實是想要感同身受，感知他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