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她是害我母妃弟弟的兇手時，我發了瘋一般提着劍去找她，那一夜，父皇就在她宮中，和我說，母妃該死！”
衛遲收住了眼底的淚水，眼底都是化不開的仇恨，字字冷血如刀：“父皇他知道母妃被雲貴妃製成了人彘，但是，他從未阻止過。”
在衛遲的記憶裏，母妃和父皇曾經是極其恩愛的，後來他也明白了，原來帝皇寵愛，從來都是杯弓蛇影，鏡花水月。
父皇能將母妃捧上雲霄，也能將母妃打入十八層地獄。
雲貴妃背靠西晉第一家族雲家，父皇和她有着明明白白的協議，便是因爲這樣，衛遲沒有殺掉雲貴妃。
反而被一路追殺。
“就那樣，我逃入了死亡戈壁，和狼生活了七年。”
那七年裏，衛遲生不如死地活着，正是因爲對人間失望透頂，他也不願意開口說話，到了後來，已經完全喪失了人的能力。
他身體裏流着西晉皇族的尊貴血脈，卻如同畜生一般苟延殘喘的活着，他恨啊，恨自己的懦弱無能，沒辦法替母妃和弟弟報仇。
後來，他在死亡戈壁裏，遇到了迷路的謝瑤華，她如同一道光強勢地照了進來，照入他心底，在他久久黑暗的心裏，爲他亮了一方天地。
謝瑤華把他帶出了那裏，教他如人一般活着，在死亡戈壁那麼多年，他幾乎都忘記，自己曾經是一個人。
他恨自己來到這人世，被折斷了一身傲骨，如同爛泥一般活着，這後半生唯一的溫暖，是謝瑤華給的。
他願意爲她，赴湯蹈火！
這個故事到了這裏，便結束了，後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西晉成帝已經駕崩，如今當權的是，是元帝晉臨。”
謝瑤華率先清冷地開了口，看向衛遲，自然而認真地說：“你想要回去報仇嗎？回去的話，我陪你！”
衛遲背影僵硬了起來，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燭光照入他眼底，那淺碧色的眸底生了寒冷的光，絲毫溫度都沒有。
從謝瑤華這個角度看了過去，只能看得到少年的半邊臉，他那深邃立體的眼角眉梢，都是肆虐瘋狂的戾氣。
吞噬了他所有的感情。
怎麼會覺得心口有些疼呢？
衛遲臉色蒼白了起來，伸手捂住了胸口，身體倏然僵了一下，便見謝瑤華握住了他的手，將他已然冰冷的手，放在掌心裏揉着。
謝瑤華眼眸深深地看着他，無比憂傷地說：“我並非是良善之人，將你帶入紅塵中，原是想讓你過正常人的生活，卻不曾想，你有這般血海深仇。”
“如果你想，我便隨你回去，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毫不畏懼！”
她謝瑤華能在沙場上輾轉征戰，縱然生來嬌貴，但也從不怕明槍暗箭，她願意和衛遲一起，殺回西晉！
衛遲反握住謝瑤華的手，通紅的眼眸柔和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乖女孩，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學會隱忍，終有一天，我會正大光明的回西晉，成爲西晉皇弟，以舉國之尊，將母妃和弟弟葬入皇陵。”
現在的西晉在元帝手中，如日中天。
“好，到時候我陪你！”
謝瑤華點了點頭，抿脣笑得飛揚動人，眼底流光瀲灩成了星河，而那片星河盛世裏，都是衛遲的影子。
……
燕明殊在戚雲沉身邊坐下，端了茶杯在指尖輾轉，輕聲問戚雲沉：“表哥，你是怎麼想起來去查衛遲的？”
“也不是一時興起，是那日阿樓說了一句話，提醒了我。”戚雲沉看着謝君樓的時候，黑眸深沉如同潭水一般。
燕明殊想了起來，那日謝君樓說自己曾經走出過死亡戈壁，到達了一些地方，所以，引起了戚雲沉的懷疑。
“便是那句話，令我起了疑心。”
戚雲沉收斂了眼眸，垂下頭去的時候，眼底閃過黑沉的光芒：“我派人追查下去，發現死亡戈壁真正的盡頭，乃是西晉。”
“除了土生土長的西晉人，其他西域番邦之人，是很難真正走出死亡戈壁的盡頭，但是衛遲卻能帶着阿瑤他們走出戈壁。”
所以，戚雲沉仔細追查下去，才發現當年有一位十一皇子，從西晉逃入了死亡戈壁。
死亡戈壁裏有許多未知的風險，那時十一皇子尚且年幼，入了死亡戈壁，定然是活不成的，所以，西晉皇族便沒有入死亡戈壁。
在西晉，這位十一皇子，顯然成了一個禁忌，但想要查到十一皇子的資料，倒也不是難事。
十一皇子的母妃鸞妃有傾城之色，她從一個籍籍無名，毫無家世背景的女子，成爲了西晉成帝最寵愛的妃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十一皇子應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纔對，怎麼會就成爲了皇族的禁忌呢？
後來鸞妃不知因爲何故，與成帝離心，被打入冷宮不到一年，便鬱鬱而終，留下了兩個兒子，因爲幼子過於年幼，難以在冷宮中存活，多年前也已經早夭了。
正是因爲當年鸞妃盛寵無人可及，導致三千佳麗都被帝皇拋棄，在成帝將十一皇子驅逐到死亡戈壁後，晉遲這個名字，也就成了西晉的禁忌。
無人敢提。
這是戚雲沉調查之後得到的資料，可是他沒想到，這樣的禁忌過去，竟然隱藏着這般不爲人知的祕辛。
燕明殊脣邊牽出一抹寡淡的笑容，如同雪山上孤寂的天山雪蓮：“帝皇寵愛，從來都是鏡花水月，夢一場。”
在帝皇家，最不該有的，便是親情、愛情。
想想當年的衛遲，定然如同挫骨揚灰一般痛，才能將良善生生地從身體裏抽離。
“你是何時去過的死亡戈壁？”
燕明殊轉頭看向謝君樓，眉黛微微蹙起，在兩世爲人的記憶裏，她從沒聽說過，謝君樓去過死亡戈壁的。
謝君樓溫柔淺笑，灼灼地看着燕明殊，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的。”
“我明白了。”燕明殊忽然就明白了過來，想來前世的時候，她和蕭珩成親後，謝君樓如遭重創，將自己放逐去了塞外。
便是去了死亡戈壁。
那個時候的謝君樓，便已經走出過死亡戈壁，到達過死亡戈壁的盡頭——西晉，見過西晉人的樣貌，便猜測衛遲是西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