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憐已經離開很久了,賢陽公主坐在軟榻上,還是一動不動,如同僵硬了一般,腦中掠過無數念頭,最後,只能嘆了一聲氣。

    紅憐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懂呢?

    賢陽公主和紅憐都是南疆皇族的後人,只不過,她們是皇族的宗室血脈,南疆素來有祖訓,旁支不得爲帝。

    可是當年南疆國破之後,南疆皇以身殉國,讓大臣和宗室子弟護送皇后逃離,當時皇后已經身懷六甲。

    生下了一名男嬰。

    但後來追兵窮追不捨,當時的丞相便帶着皇后逃走,跟其他人分散了,雖然知道他們還活着,可是代代相傳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嫡系的血脈是否傳了下來。

    紅憐和婆娑教找了這麼久,都沒有半點消息,而梵音殿下也不肯幫他們,甚至和謝君樓有了糾纏。

    這對他們南疆遺民來說,梵音殿下這個舉止,是叛國!

    賢陽公主的確是有自己的私心,怕燕明殊回過神來,就要對付她和燕明儀,如今淮南王一脈,也是孤立無援。

    她要怎麼樣,才能保全這個女兒?

    這麼想着,賢陽公主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心中這一口惡氣,怎麼都吐不出來,她咬牙切齒:“小賤人,你以爲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你給我等着!”

    賢陽公主和燕明殊的這一條仇恨,是怎麼也沒辦法罷休的,大不了就魚死網破,擾得天下動亂,西域諸國羣起攻之。

    她不信這樣,到了那個時候,大昭還能屹立長青!

    ……

    燕明殊順着藤條慢慢地往下爬,終於找到了謝君樓說的那個山洞。

    山洞位於半山腰的石壁上,入口被老藤遮掩住了,若不是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裏別有洞天。

    燕明殊扶着謝君樓進入了山洞,洞裏有幾根火摺子,以及一個藥箱,但因爲不常來的原因,上面覆蓋了一層灰塵。

    她真真是感到慶幸,沒想到山洞裏竟然有這些,否則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燕明殊將謝君樓安置好後,先去撿了一堆乾柴,引燃了火摺子,才把火塘裏滅掉多時的篝火,給再度引了起來。

    方纔郊外那一陣爆炸,濺起的煙塵和灰塵落了謝君樓一身,他虛弱地靠在那裏,整個人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燕明殊心疼極了,伸手拂去他頭髮的灰塵,又將外衣脫了下來,用乾淨的袖子,將他臉上的髒都擦乾淨了。

    她難以剋制住,壓抑地哭了起來。

    陷入昏迷之中的謝君樓,在意識模糊之中,聽到了姑娘那壓抑撕心的哭聲,他覺得心痛難忍,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她的哭聲了。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來,看到了趴在他跟前痛哭的燕明殊,不厭其煩地喚着她的名字:“七七,七七……”

    姑娘那溫熱的眼淚珠子,低落在他手背上,謝君樓難過無比,心裏的苦澀如同發酵了一般,說不出的悲傷。

    謝君樓紅着眼睛瞧着燕明殊,心裏難過得不得了,他想要擡手給她擦眼淚,可手剛動了動,卻沒有力氣擡起來了。

    他只能嗓音沙啞地安慰着她:“別哭,我很好,你別哭……”

    她只要一掉眼淚,他便覺得自己的心,比撕扯着還要痛,撕心裂肺的。

    “好,我不哭,我不哭就是了。”

    見謝君樓終於醒了過來,燕明殊連忙抹掉了眼淚,不敢在他面前掉眼淚了,仰頭將眼淚,盡數憋了回去。

    “這麼久了,我竟然沒發現你受傷了!”

    燕明殊的眸光落在他手背上,忽然便驚呼了一聲,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手背。

    只見他手背上的筋脈,一條條凸了起來,如同被墨汁浸染過一般,如同細長蚯蚓一般扭曲了起來,看起來十分恐怖。

    方纔謝君樓的手一直藏在袖子裏,她只顧着難過了,並沒有注意到,燕明殊現在懊惱無比,懊惱自己不理智。

    若是早一點發現,恐怕毒就不會蔓延了。

    謝君樓身上中了兩枚暗器,一枚是在右肩膀附近,另一枚是在胸口下三寸的一處穴位上,他早就點了身上幾處穴位,防止毒素蔓延到心脈。

    “我先幫你取出暗器。”

    燕明殊哽咽着開了口,伸手去接謝君樓的衣帶,剛開始不覺得有什麼,等露出裏面被染紅的裏衣後,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謝君樓知道她心裏難過,便努力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事,不過是一些血罷了,沒事的。”

    “疼不疼?”

    燕明殊垂下的眼睛都已經模糊了,她知道他一定是很疼的,不然眉頭也不會緊緊蹙起了,她心如刀絞。

    謝君樓只覺得心臟,好似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眼眶也忍不住溼潤了,他微微偏過頭去,藏住了眼底的淚光涌動:“我不怕疼。”

    “不怕疼和不疼,是兩回事,傻瓜!”

    燕明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但胸口如同被堵了一大塊巨石一般,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解開裏衣,只見鐵黑色的暗器嵌在兩個血窟窿裏,已經沒有再流血了。

    燕明殊在藥箱裏翻出了一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忍着酸澀看向謝君樓,輕聲道:“有點疼,你忍着點。”

    “嗯。”

    謝君樓淡淡地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瞧着讓人心疼不已。

    燕明殊自問自己的心理素質,比尋常人強大,但匕首劃過謝君樓的皮膚時,她的手,還是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後來,燕明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嵌在他皮肉裏的暗器取出來的,只是在暗器取出來的時候,她頓時舒了很長一口氣。

    謝君樓臉色發白地躺在那裏,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着他蒼白的眉眼,燕明殊的眼淚就控制不住,擡手狠狠地擦了把眼淚。

    她啞聲說:“我先你幫你把幾處穴道解開,但是穴道一解開,毒素就會迅速蔓延,我會點你的睡穴,讓你暫時昏迷過去。”

    “好。”

    謝君樓虛弱地笑了笑,安心地閉上眼睛了。

    燕明殊將他身上的六處大穴解開了,穴道一解,毒血便如同得到釋放一般,從傷口裏流了出來,她以最快的速度,點了睡穴。

    若是不點睡穴的話,在逼出毒血的過程中,謝君樓就沒有力氣支撐,在點了穴昏睡過去後,等時辰一到,穴位就會自動衝開。

    黑血從傷口裏滲了出來,散發着一股難聞的腥氣,而傷口附近的皮肉,在穴位解開的時候,迅速蔓延成了黑色。

    燕明殊雖然會醫術,但也不可能隨身攜帶藥的,藥箱裏只有止血的金瘡藥,該怎麼樣,才能把毒血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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