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業的臉色也冷得嚇人，他不是傻子，上一次老祖宗的壽辰上，出現了那麼多事情，他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其實後院的事情，他素來很少管，畢竟他沒有妾室，當年是聖旨賜婚，他才娶了賢陽公主，後來戚夢丹去世後，他纔將她扶爲了正室。
燕明殊經常說賢陽公主對她很好，他一直很欣慰，總覺得女兒有人疼了，沒想到，賢陽公主竟藏了這樣的歹心。
現在，他是悔不當初，自認爲對戚夢丹忠誠，見賢陽公主把燕明殊視若己出，才扶了她爲正室，將燕明殊交給她養着。
卻沒想到，這恰恰是將燕明殊，推入了火坑之中。
他愧對戚夢丹，愧對女兒啊。
戚夫人心疼地握着燕明殊的手，眼眶都紅了：“嬌嬌，你別怕，舅舅和舅母，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聽說燕明殊失蹤後，她一個晚上都難以入睡，熬得眼睛都紅了，眼睛下一圈烏青，惹得燕明殊心疼不已。
“舅媽，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燕明殊臉色蒼白地笑了笑，眸光又從戚雲沉和唐蘊之等人臉上掠過，見他們神色憔悴，心裏不由得難過了起來。
按照燕明儀的話來說，她這個人以前就是蠢鈍如豬，卻能得到這麼多人傾心相待，真真是一大幸事。
最後，太醫說讓燕明殊多休息休息，燕承業等人這纔出去了。
含珠見燕明殊安然無恙地回來，又難過又驚喜地說：“謝天謝地，姑娘總算是回來了，可嚇死奴婢了。”
她聽說圍場裏闖入了幾隻猛虎，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聽說秦似錦被咬斷了腿，燕明殊也不知所蹤，她更是提心吊膽的。
昨日夜裏，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入睡，除了一些柔弱的女眷，像謝瑤華和蕭景瑟他們，都帶隊出去找燕明殊他們了。
現在見燕明殊平安回來，她就差沒有叩謝老天爺了。
燕明殊靠在那裏幽幽地看了過來，莞爾淺笑：“我像是會有事的樣子嗎，你可知道，蕭珩這幾日在做什麼？”?
“珩王殿下？”
含珠想了想道：“這幾日，他一直都和陛下他們，商量三國聯軍的事情，不過，聽說姑娘你失蹤了，珩王殿下找了整整一宿。”
呵！
遲來的深情裝給誰看呢！
燕明殊擺手讓含珠先退下，因爲蕭澤的事情，讓她腦子裏的記憶有些亂，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纔行。
姑娘閉上了眼睛，想安穩地睡上一覺。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黑暗便沉沉地覆蓋了下來，燕明殊幽幽地睜開了眼睛，周遭黑黢黢的，遠處只點了一盞油燈。
那油燈的光芒很是微弱，豆大般，難以穿透這樣的黑暗。
燕明殊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漂浮了起來一般，她忍不住低下頭去，卻見她赤腳站在水面上，可水面卻是靜止的。
如同一面光滑的鏡子般，將她的模樣，清晰無比地照在了水中，那油燈的燈影同樣倒映在水中，永恆的燃燒着。
燕明殊赤腳行走於水面上，身體如同雲朵那般輕飄飄的，這一切來得太神奇了，讓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這裏太過於詭異，燕明殊不知道自己在那裏，覺得這裏像是如禁地一般，她每踏出去一步，都要心驚膽戰。
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不由得開口問道：“這裏有人嗎？”
“沒有。”
那道沙啞陰森的女人聲音緩緩響起，不知道從何處而來，又像是無孔不入，無方向可遍尋，可把燕明殊嚇了一跳。
她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又問：“難道你不是人嗎？”
“你說的對，我不是人。”那道聲音輕輕地笑了出來，音調卻是陰惻惻的，讓人聽了，心裏忍不住發毛。
燕明殊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好笑，都能和她對話，不是人是什麼，她耐心地問：“既然不是人，難不成是鬼嗎？”
那聲音又是低低地笑了，音色高寒，深不可測：“按照你們的思想來說，我是鬼，因爲你們，不相信有神靈。”
“那我現在身在何處？”
燕明殊覺得這個地方太過於陰森，像是地獄，卻又覺得格外神祕尊貴，但如果不是地獄的話，又哪來這麼多陰森之氣呢？
若是神靈所居之處，怎麼會這般黑暗陰冷呢？
她覺得這個道聲音，並不是鬼。
燕明殊相信這個世上，是有神靈的，她莫名就想到了窮域之巔的那位聖女，那位，不就是被世人尊爲南疆靈神嗎！
那道聲音淺淺地說，聲音裏隱約帶了些笑意：“這裏，算是另一個空間，世人到達不了這裏，唯獨有緣人，纔可踏入。”
“你，與此處有緣。”
那聲音笑得風輕雲淡，笑聲微微傳開來，融入了風聲裏，如同古老的靈歌一般，神祕，卻又萬般詭異。
燕明殊卻是懵懵懂懂的，她忍不住問：“既然你是神靈，那麼，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吧，我想知道，我獲得重生的代價是什麼？”
那道聲音輕嘆了一聲，語速很慢：“人死後，是沒有輪迴的，於世間煙消雲散，當然，也沒有重生的機會。”
“那我爲什麼會重生？”
燕明殊的臉色莫名蒼白了起來，她不知道這個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她明白，自己的重生，定然不是上天憐憫。
那道聲音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難回答。
在無聲無息蔓延開來的風中，那古老的歌聲細細綿綿，那聲音十分輕柔地開了口：“你的重生，是有人求來的。”
“回去吧，好好珍惜你現在的時光，很快，就不屬於你了！”
那道聲音忽然便陰寒了下來，綿長哀傷的靈歌飄蕩了起來，燕明殊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
這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叫做很快就不屬於她了？
她剛想要繼續問下去，腳下禁止的水面，突然急速流動了起來，那盞永遠燃燒的油燈，一下子就熄滅了。
靈歌從黑暗中沉沉地覆蓋而來，從哀傷變得尖銳了起來，不知道從何處飄來，卻盡數傳入了燕明殊耳中。
成爲絕唱。